李朝阳闭上眼睛想,甚至能清楚地想起林垚一张一合的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他当时到底说得什么呢?
好像还是让自己再等等,然后李朝阳说了什么来着,说……
突然震耳的掌声让李朝阳猛地睁开眼睛,他不自觉握紧了扶手,目光死死地盯着从后台缓缓走出的两个人。
他的耳边爆出了无数的声音,像是逃命狂徒争先恐后挤进庇护所里一般,尽数挤进他的脑海。
李朝阳看着那人隆重的衣着,胸前的襟花随着他抬手挽过新娘细腰的手而晃动。
新娘笑得一脸灿烂,仔细看莫名多了一点强颜欢笑的意味。
司仪念着誓词,嘴里蹦出来一个又一个“责任”、“传承”,每一个词都像斧头砸向砖块,硬生生地砸着李朝阳的耳膜。
当新娘机械地承诺“无论疾病与健康”时,李朝阳的脑海又涌进了电流声。
他终于想起当初自己对林垚说得那番话是什么——因为你太弱小,所以才会一直让我等。
于凝天偷偷去看他的表请,他想过李朝阳会是什么表情,厌恶、嘲笑、震惊……他想了所有的表情但唯独不是这样,一脸平静。
平静地好像台子上面不是和他上了三年床又无缝衔接的前男友而是一个陌生人。
当那个专门从法国请来的音乐团队缓缓演奏着《结婚进行曲》时,新娘手里的捧花腾地从指尖扔出。
李朝阳仰头看着那束铃兰在空中划过,某瞬间他突然想起来一些往事。
李朝阳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更说不清楚,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回忆、他早以为那些东西都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其实从未离开。
他所经历的、忍受的、遭遇的种种,其实都隐匿在脑海的角落伺机而动。等着一个时机,在他毫无防备时突然出现。
在林垚与新娘拥吻在一起时,李朝阳猛地起身走出坐席,于凝天吓了一跳,以为他要上台子把那对新人给拉开然后破口大骂。
“你去哪儿?”于凝天急切地喊。
“洗手间。”李朝阳扯扯嘴角,“有点想吐。”
他盯着洗手间里的那面镜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李朝阳双手扶着洗手台,脸上的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滴落,刚刚用冷水洗了把脸,此刻才稍微清醒些。
李朝阳随手抽出一旁的纸巾,正擦着手,耳旁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擦手的动作一顿而那只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朝阳,你还戴着这个?”林垚站在他的身后,一眼就看见了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李朝阳转过身看着他,林垚还是那幅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双眼睛依旧含情脉脉。
“朝阳,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林垚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没办法。”
李朝阳不知道,起码此刻不知道,什么叫没办法?难不成他就有办法了吗?几年的感情到最后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我没办法。
“林垚,”李朝阳看着他,看着他衣冠楚楚的样子,不久前还在台上和新娘子拥吻,“我才是想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给我那张请帖?仗着我们的旧情,巴掌扇不到你脸上?”
林垚一愣,他张了张口突然低头笑了一下,“李朝阳,你曾经说过我太弱小……其实,你又何尝不弱小?”
李朝阳双目通红,眼神仿佛要把林垚钉在墙上。
林垚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准确的来说不能算纸,一张硬卡片。
李朝阳看着那张卡片,左下角印着熟悉的标识,顿觉嗓子里被堵了什么一样,如鲠在喉。
“你爸拿投标资格威胁我,不是一次两次,我真的斗不过他。你知道,家里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怎么做。”林垚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其实我有时候常常在想,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会不会更容易一点?”
李朝阳目光阴沉,他伸出手指抵在林垚的胸口,隔着几层布料感受着他心脏的起伏跳动,“不会,只会更惨。”
他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空白支票,随意扔给林垚,“我的随礼。”
“李朝阳!”林垚把那张支票反扔回去,声嘶力竭道,“是!我是做错了!可是还是那句话,我没办法!离开了林家我什么都不是……你知道我这次联姻能得到什么吗?我不再是家里最被轻视的人、不再是要永远站在边缘的人!而这些…这些你都不懂!因为你不是我!”
李朝阳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等他再度睁开,面前的林垚脸上带了一丝扭曲的狰狞,“要靠结婚才有一席之地,我说的一点儿错没有。”
林垚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他猛地冲上前紧紧地捏着李朝阳的肩,“李朝阳!你就是错了!你以为所有你都能承受!所以你才一直痛苦!”
李朝阳被他捏得肩膀疼,他站着没动,轻轻瞥了眼林垚自始至终攥着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