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开车回去,很难理解?”李朝阳抬眸看着他,“我走路回去。”
赵明心力交猝,这车来车往的、李朝阳喝得烂醉,让他一个人回去,保不齐又会出点什么事儿。
李朝阳一旦出事儿了,他真的死定了,连卷铺盖回家都不用回了,直接卷铺盖死这儿吧。
“李总,如果您头疼得厉害,我叫代驾把车开回去。”赵明很快给出方案,“我可以跟着您走回去。”
“别再让我说第二次了。”李朝阳捏捏眉心,“我很清醒。”
赵明只得点头,开着车走了,说是走了其实没走,绕了一圈后以一种龟跟在李朝阳身后。
那人先是站在路边抽了根烟,随后插着兜慢慢地走着,他的身影高大肃穆,经过路灯时,光亮打在李朝阳身上,把他的影子拉长。
他和周围步履匆匆的人割裂开来,活像是两个世界。
赵明看着他的背影,路灯照耀下那人像是浑身光一样,直直地走进黑暗中,夜色逐渐将他吞没,再没有一丝光亮。
段承看着手机里几十条的来电通知,神情有些落寞,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又犹豫着移开,大巴车在不规整的路上颠簸,一上一下的让段承有点反胃。
李朝阳现在怎么样了?手上的伤有好一点吗?段承恍惚地想,车窗上映出他若隐若现的脸庞,段承忽地回过神,身子一下子绷紧了。
他刚刚是在想李朝阳?段承捂着头摇了摇,肩上背着的双肩包硌得他有点疼。
这个人正逐渐地占据段承的脑子、心、身体的各处,他能感觉到。
每每想起李朝阳,段承莫名地会想到那晚赤裸着身体的人,他那副愤怒又夹杂着痛苦的表情、泛红的身体、结实宽阔的胸膛、甚至那修长有力的腿……
都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他的眼前,段承耳畔烫,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这人从他的脑海中清出去,但突如其来的燥热让他无法忽视。
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人温热的身体,段承脸颊的伤口隐隐作痛,侧过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估摸着坐了三、四个小时了。
车子早已行驶出市区,现在正缓缓往市郊移动,段承想在死之前回趟老家。
其实老家没有什么值得段承回去的,那里崎岖不平的泥土路、矮矮的平房、每次下过大雨因为地势低而聚集得跟池塘一样的坑洼地……没有一处是值得段承留恋的。
和许媛叙旧时,段承了解到,她的奶奶去年生了场大病,走了。爷爷身体还算健康,只是一到冬天,刺骨的风、连绵的雨,老人家落下的病根儿也开始作。
冬天对老人来说格外残酷,也许只是一夜,只是一场雪,来年的春就变得有那么远。
他此行去,想找找许媛的爷爷。这个在他印象里依旧健朗的老人,记忆最深的是他蹬着三轮车的背影,即便是上坡路他也蹬得轻松。
段承跟着段锦从老家离开时,老人的腰还是直的,无论什么原因,他也要去看看。
除了这个,段承打算去坟头见见他妈,再把她坟前好好清扫清扫……
至于他之前说过的要拆掉的那两枚钢钉,段承无意识地动了动左腿,目前这个情况,拆不拆也没什么区别。
跟着他这两年的回忆一起入土算了。段承想,等肉体腐烂,除了他的骨头,这是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段承从大巴车下来后凭着自己的记忆走到村口,那里只有一条小道,道路最前面摆着两个石墩子。
记忆中这条路很宽,几年不曾来过了,原来这么窄。
他提了两大兜东西,勒得手心疼,段承早已记不清怎么走到许媛的爷爷家。
原本问一下许媛就行,但经历那事儿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再和许媛开口,只得一路上边走边问。
问了几个也没人知道,段承继续往里走,不远处一个挑着担子男人吸引了段承的注意,他一路小跑过去,“哥,我想问个路。”
那人仔仔细细地看了段承几眼,乌黑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开口,声音憨厚,带着这地方特有的口音,“好嘞,你说。”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许媛,女字旁的媛。”段承走近一看,才觉这人长得有些熟悉,“她家大概在哪个位置?”
“许媛……”男人眼睛一亮,突然放下肩上担子一下握着段承的手,眼睛里透露出激动和惊讶,“段承?你是不是小承?”
段承的手被他握着有点疼,看着那人眉飞色舞的样子,段承想起来了。难怪觉得这人熟悉,许媛的哥哥。
段承小的时候他一直在外打工,所以见的次数少,儿时的记忆逐渐模糊,自从他姐出嫁后,段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许哥,”段承的声音也跟着激动,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