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逼问叫上官阙真的愣了片晌,随即低眼喃喃笑说我当你有哪里不痛快,一来就摆那样大的谱,原来为的这个。
“肩上受伤的第三天,我就出来喝过一场酒。”上官阙抬眼环视屋内陈设,又道:“前两天,大概也是这间屋子,也是晚上,这桌上也上过今晚你要的烈酒。韩临,暗雨楼的应酬远比你想的多。这场子算得上最干净的。”
韩临听烦了,挥手摔碎酒杯,语中笑带三分讥嘲:“上官楼主说的怎么会有错,上官楼主说话向来最好听。”
手段使多,信用就会受损,上官阙深知此道。见韩临如此笃信,连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思考一番,自己真否有他口中的意思。
如此自我审视了一遍,能确认自己此次行得正,上官阙才开口道:“韩临,无论你怎么想,酒宴这种事,我从没想过让你掺进来,珍贵的东西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我也不至于把你当成个挡酒的,换你的心疼。”
“冠冕堂皇。那我今晚坐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说起来,还没带你去过金陵。”上官阙指向墙上一幅满漫山红叶掩映的寺庙,“这画的是栖霞寺,我腰上流苏的那枚珠子,就是我娘在这间寺里求的。我在金陵的时候,每年我爹都要带全家去栖霞山看红枫。你知道吗,北地枫叶红在九月,正好是你的生辰。”上官阙视线从红叶中移开,最后一句话讲的轻下去:“他们多少算是我小时候有过不少交集的人,他们的家族,同我也有不少的牵扯。我想让你认识。”
话毕离开。
一路下楼上车,上官阙闭目养神,又听外头一阵步声,瞥开眼,自帘缝中见到韩临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韩临的身影上,跟着马车的行进微移,最终,一双手撩开门帘,那身影跟着跳上车来。
韩临靠着上官阙坐下,大半天,几乎要到暗雨楼,上官阙才听见沙哑的一句:“对不起。”
“嗯。”
夜色尚淡,袖下,十指轻轻缠住。
这头风月方起,那头乐事已休。
姜舒在盆里洗了干净,推开窗时偏头嗅嗅身上的味道,凉风吹到沾水未擦的双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转身回来,见人还在床上,她拉开妆台上的抽屉,用吊尖的方言催:“怎么还不走?”
那人惫懒地笑了一声,同样用难懂的方言作答:“他寻常也该再晚些时候才来吧。”
姜舒扫了一眼,合上抽屉,拉开矮柜,一面找着,一面说:“我得温习会儿功课。”
那人冷笑说:“等你三四十岁,无蝉门都要变两次天,眼下这些领头的,都得栽下去。换了什么‘挽明日’、‘吴媚坏’的,保不准是什么脾气,能瞧得上自十二岁开始做陪床,一连做了六年的人?能落你去做什么事?只怕说出去都丢人。一辈子最好的光景过去,要歇脚也只能寻个乡野村夫,卖油的挑担郎!男人这种东西,越低贱,心里压的气就越多,越不把自己女人当个东西……”
姜舒闷着头听他讲话,只翻遍了四周的每一个抽屉,最终不难烦偏脸道:“你在我这里待得太久,给人看见,说闲话的。”
那人又说:“怕什么,我有的是理由留在你屋里。”
姜舒一一合上橱柜,翻出药箱搁在膝头,便闻听床上人缓缓坐起来,笑道:“别找了。”他从袖中滑出支细瓷药瓶:“我拿来瞧瞧。”
姜舒瞳孔骤缩,快步过来一手要夺过,被人强硬地捉住削瘦的手腕。
姜适拉自己的妹妹跪下,凑近到她脸前:“我们十天才有一次,这么着急吃避子丸?”
姜舒一把推开他,抽出手夺过药瓶,倒出粒药丸干咽下去,皱眉道:“不然呢,兄妹乱伦生出白毛鬼吗?”
姜适披衣起来,揽住姜舒腰肢耳语:“说不准。今上和掌权的公主,哪个能跟自己兄妹说得清?也没见谁生出个怪物。”
姜舒狠声道:“你要想清楚,我有了万一,是耽误你往上爬!”
“你也知道?十天前我数了瓶里避子丸。”姜适狠狠勒抱着姜舒的小腹,噬咬着姜舒的耳垂:“姜舒,我问你,这些日子韩临日日留宿,为什么你这瓶中的避子丸一粒不减?”
被说中心事,姜舒一颤,推开哥哥,蹙紧眉尖:“这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