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秘密“我不好奇了”
暮色昏黄,一片寂静,窗外只有残风只影掠过,连向来积絮洁白的云都染上一种陈旧古朴的颜色。
这便是如霰醒来时看到的景象。
悠远寂寥。
身上披着一层薄被,但被里早已泛冷,另一处的枕头中央略有凹陷,证实此处确实有人待过。
如霰起身走到窗边,雪睫下垂,望着楼下如织的人流,神情算不上好。
久未晒日,现下得偿所愿,本应该高兴,可眼前翻来覆去竟都是那双薄红的眼。
像是夕光揉碎,浓霞涤水。
她这样一个平无波澜的人,却也有这样浓烈的颜色。
他不是没有看过。
不仅是在联姻大宴上,当年二人一同在大雪山中搏命时,她也曾抱着他嚎啕大哭,说仙女大人,我小命休矣!
前两次,他或许觉得有趣,或许略有触动,但不论何时,竟都比不上这时。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无法言明。
只是无端想:幼时大哭是为了活命,后来垂泪是因为被至亲之人背叛。
那现在呢?又是为了什么?
心中猜想甚多,却总无法落到实处。
他与林斐然纵然有旧缘,但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二人重遇相识,至今也不过几月。
但他心中清楚,若非直接向她询问,不然恐怕等到入土,也等不来她主动开口。
有时候,林斐然并不是一个直白的人,她很会遮掩自己。
就像一只林中小兽,横冲直撞,永远只会叫人看到自己威风凛凛,毫无畏惧的一面,但到了需要舔伤时,便倏而失了踪影。
时至今日,他只知道对她有抚养之恩的师门要取她剑骨,所以她逃到了妖界。
但她彼时感怀如何,怎样从三清山抽身遁逃,到了妖界时,又是何心绪,诸如此类,他一概不知。
她也绝对不会提及。
就如同现在。
……
林斐然提着纸笔:“啊?”
这疑惑的音调比起措手不及,更像是深藏心底的心事教人直白戳破,是以发出一声无意义的促音,以作掩饰。
“何出此言?”
林斐然移开视线,将手中东西放到桌上,又将包装齐整的碎金纸全部拿出,信手整理起来。
她看起来有些忙碌,似乎别无他想,但有些游离的视线却暴露了她的心绪。
她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个缓缓走向密林中,浑身是血的女人,回想起那把染血的玉尺,回想起那弯月清辉似的一剑——
冷雨夜,点飞梅,寒光尽歇,滴滴如诉泣。
她没有想到,那时雨幕不停,他竟也看到了什么。
就在林斐然兀自琢磨,故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时,如霰心中郁气无端散了大半。
少年人哪里没有慌乱的时候。
他忍不住弯眸扬唇,从喉间逸出一声没能拦住的轻笑,似珠玉落盘。
林斐然飞快瞥了一眼,那模样像是气笑了,却又好似不是。
她垂下眼,双唇微抿。
只可惜,如霰心情好了不少,却也没打算翻过这一页。
他靠着椅背,肘撑扶手,以掌托颌,搭悬的右腿微微晃动起来,双眸微眯,姿态闲适。
“这般问你,自是因为看到了。”
眼前之人节节逼近,林斐然无端升起一种退无可退之感。
“因为,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
心中有伤,不知如何袒露,从何袒露,为何袒露。
夯货蹲坐中间,左右看去,不由得在原地打转几圈。
气氛其实并不凝滞,也不紧张,只是有种莫名的粘稠之感。
那股从林斐然身侧速速旋过的风,一旦落到如霰眼中,靠近他轻敲的手,流过他晃动的腿,便会陡然轻缓起来。
快慢交错间,便你推我赶地纠缠一处,显得潮闷。
片刻后,如霰站起身,随手长发扬至身后,行动间,垂到腰际的雪发轻微开合,似清风拂柳。
“以前的事?”他走到桌边坐下,抬眼看去,示意她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