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匕首即将落地时,她立即闪身而去,一手接住淬炼好的利刃,一手接住林斐然即将磕上桌案的额头。
几息沉默后,她将匕首放在桌上,手却仍旧托着她,随后小心坐到身旁,又为她理了理头发,轻声说出一句辛苦后,这才将她抱回榻上。
在林斐然熟睡之际,若是无人,她都会守在身侧,今夜也不例外。
她看着林斐然,轻叹道:“不要怪我太过心急,只是,时间不多了。”
……
翌日,林斐然与旋真、碧磬二人吃了这几日来的第十顿送别宴,可谓是心满胃足。
碧磬擦了擦手,忍不住开口:“金陵渡算是荀飞飞老家,你去那里,若是不想同他住在一处,切记,不要让他看到你。”
林斐然疑惑:“为何?”
旋真解释:“因为他人太好呐,别看他平日寡言少语,其实很护人,若你在金陵渡没有亲眷,无人照顾,他就算绑也会将你绑去家中照看。”
“不至于。”
林斐然只觉得二人夸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而且依她的了解,荀飞飞并不会枉顾他人意愿,一心只想休息,又怎么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林斐然没有放在心上,到时遇上荀飞飞,大不了推脱一番就好。
吃过早饭,三人互相道别,又拥抱转圈许久,林斐然这才踏上剑身,带上他们准备的餐食,即将出发。
“等等!”碧磬抬手叫住她,“你、你不和那个人道别?”
林斐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人?”
旋真吸了口气,像是怕人听见一般,小声道:“尊主呐!”
林斐然了然,随后摆摆手:“不必,我现在要走,它怕是伤心极了,还是不见最好。”
不然她又忍不住掏金子投喂。
林斐然御剑而去,身影很快消失,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
碧磬尚且沉浸在方才那番话的震惊中,忍不住道:“这还是我认识的尊主吗?这还是我认识的软心肠林斐然吗?”
话音未落,林斐然又再度出现,她面色犹豫,手中攥着几个金锭,递给碧磬:“麻烦替我转交,告诉它,我真的只有这些,再摸不出来了。”
旋真看着她的身影离去,摸着下颌感慨:“尊主不知道,但是她呐!”
被质疑的林斐然尚在途中,披上张思我送来的法衣,隐匿身形,随后越过被如霰暂且修缮过的界门,又花了半日,于午后抵达金陵渡附近。
金陵渡在南瓶洲与东渝州的交界处,江水横流,她远远便见到四周笼罩的水雾。
林斐然没有直接入城,而是去往附近的小镇,戴着幂篱,混入散修之中,同众人一并乘船去往金陵渡。
江上烟波浩渺,同船之人除却修士之外,普通凡人大多神情恹恹,形容憔悴,只与家人交谈,偶尔吃上些干粮,除此外,几乎一语不发。
在这艘不算庞大的舟船中,泛着一股因病痛而透出的腐朽之味,算不得好闻。
林斐然早将金澜伞收入芥子袋中,怀里只抱着一柄缠有白布金澜剑,看起来就像一个游走四方的剑客。
船内有人投去打量的视线,她也并不在意,只是透过幂篱观察着所有人。
她可以断定,人界境况并不算好,却不知金陵渡如何。
船舱内几乎没有交谈声,船外也只有波浪声响,约莫两个时辰后,终于隐约一些叫卖声。
随着一声沙哑的“下锚”后,她走到甲板之上,江风呼啸而过,码头处的水烟被袅娜吹来,铺了满脸湿意。
码头之上,一面蓝底白纹的鱼旗迎风而动,上方书有三个遒劲大字。
金陵渡——
作者有话说:[比心][比心]
第217章金陵不渡(三)真想带着她从楼上跳下……
这是林斐然第一次到金陵渡。
她撩开幂篱上的轻纱,细细看去,虽然从未来过,却也生出一种情怯与好奇。
鱼龙旗在上空飘扬,呼声猎猎,周遭笼着一层如青烟般朦胧的细雨,随船而来的行客疾步离去,在她身侧旋起一篷水雾。
一时间行人如织,不远处的码头商市中人影攒动,或撑伞,或遮纱,伴着黑瓦白檐,便如同一幅水墨淡彩。
这是与洛阳城全然不同的景象,人人操着一口乡音,看起来还算热闹。
周围人争相离开码头,林斐然不想显得过于突兀,便抱剑混入其中,去往商市,等待张思我的接应。
正顺流前行,前方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妇被人群冲撞,脚步趔趄,即将跌倒在地时,她身形一动便将人扶住,顺带接下抛空的包袱。
“小心些。”
她开口,又将包袱递回,女妇只是怯怯向她道谢,很快便抱着襁褓离去。
林斐然也不在意这样的小插曲,她步入商市,好奇打量之余,停在其中一个摊位前,拿起案上摆得凌乱的松果细看。
她最近在学炼器,难免更注重雕琢之功,观察下来,这个松果雕琢手艺竟然不错,她有些惊讶,于是抬头看去。
摊主是一个不算年迈的婆妇。
她穿着简朴,发髻梳得精神,戴着松簪,看起来与寻常老妇无异,但肩头却系着一件由诸多碎布拼凑而成的披风,已然磨损出毛边,脚边放有一把小儿用的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