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道:“族人回来,那我也该去了。林姑娘,天涯海角所在,我会为你询问母亲,待我回来后便告知于你。”
林斐然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出声问道:“你要去哪?”
妙善眉眼舒展,清目泛波,含笑道:“阻止异变蔓延,去行我们的道。”
……
林斐然跃下巨木,在一旁游玩的夯货见状蹦出,化成一只碧眼狐狸扑到她怀中,随后晃着一对白爪向她比划。
“如霰让你在这里等我,务必下来就去见他?”
夯货点头,方才玩得累了,索性瘫倒在她臂间,只翘着尾巴指明方向。
林斐然顺着走去,途中却忍不住望向天际。
大鲲游走于天幕,巨大的影子投映而来,片刻后,雨落城下起了一场淅沥的雨,水珠拍打着大鲲身上的伤痕,洗涮她身上的血色。
随后,她勉力游曳到接应的高台附近,化作人身,刚要踏上,便脱力踩空,从半空坠下。
高台上传来惊呼,林斐然见状立即疾驰而去,旋身踏起,手中的夯货顺势化作一张大网,将人柔柔兜住,拉回林斐然臂间,随即安全落地。
怀中之人衣衫破烂,长发散乱,皙白的手腕上已然满是疮痕,尚未愈合的伤口带着水汽,露出几丝濯洗后的血色,如细丝蛛纹一般缓缓滑落。
她的神情虽有疲惫,却并不哀愁,甚至还有心情打量林斐然,哑声笑道:“雨落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厉害的小姑娘?谷雨不打算追着圣女跑了?”
怀中身躯温热,甚至热得有些发烫,那是伤痕试图愈合的温度。
林斐然却笑不出来,她垂目看着这个女修,不敢用力承托,只道:“姐姐误会,我只是暂且来此避难,谷前辈应当还是追着跑的。
我有疗伤的灵药……”
“不必。”女修抬手止住,“我这个至少要治三日,你的药自己留着就好,再等等就有人来带我去治疗。”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水仆涌动而来,不大像手的两道水柱移来,将她包裹其中,它们向林斐然点头致意后,又涌动着奔向高台。
女修走了,但林斐然怀中仍有余温残留,密密麻麻的血丝浸入玄衣,沁出凉意,手上也沾有些许黏腻,散出独特的血味。
她怔怔看着,一时无言,很快又有水仆上前来,将她浑身濯洗干净,飘然离去。
……
雨落城中的一切都高大得不同寻常,或许是与大鲲一族的体型有关,即便化为人身,他们的身量也依旧不同寻常,林斐然的个头都显得稀松平常起来。
来往的族人大多都有着同样的伤痕,身量高大,但看向林斐然的眼神却十分亲和,仿佛她是族中小辈一般,给她递了一把纸伞遮雨,顺道摸了摸她的头,热切为她指路。
按照夯货以及大鲲族人的指示,林斐然终于寻到谷雨的住处,在门前停了下来。
还未敲门,便有水仆从地上涌出,将她带入门内。
这是一个二进的宅邸,谷雨仍旧保有人族的习惯,在回廊处挂有角灯、种下绿植,院中放有假山。
绕过回廊,转过假山,便见他坐在院中品茗,茶香袅袅,滴落的雨砸入杯中,浅褐的茶水飞溅到他面上,他啜饮一口,长声感叹。
林斐然:“……”
她撑着伞走去,想着他或许喜欢这样,便没有为他遮雨,只问道:“前辈,如霰呢?”
谷雨撇去浮沫,指了指左侧房门:“他给自己把了脉,又挑了些药草吃,现在还在房中睡着,他医术好,总不会把自己药死,且等罢。”
林斐然顿了片刻,还是合了伞,推门进去查看,半晌后才轻手轻脚出来。
她打伞坐到谷雨对面,点头:“脉象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谷雨放下茶盏,咬牙看了左厢房一眼,幽幽道:“什么时候妙善能这样对我,死也值了。”
林斐然想起妙善那副一心问道的模样,很快回过味来,说不准谷前辈是一厢情愿……
这句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转而道:“前辈,说起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谷雨咋舌看她:“你这话转得也太硬了,一看就知道妙善根本没向你提过我,哼,问罢。”
林斐然一手摩挲着伞骨,另一手微微攥着衣袍,出声问道:“前辈问卜之术了得,不知,可能断生死卦?”
谷雨神情一顿,甩开脸上雨珠,意味深长看她:“勉勉强强,你想算谁的?”
院中一时安静下来,只余雨滴砸上伞面的闷响。
许久后,她才启唇道:“我想问,如霰的生死卦。”——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250章虽死犹生(生死劫)“那最后到底是生……
“如霰的生死?”
谷雨目光闪烁,面上朱色符文在雨中更显缭乱。
“倒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他。”
林斐然继续道:“能算吗?”
如霰的生死,就像一柄悬而未决的长剑,始终挂在林斐然的心头。
二人之所以结契,便是为了寻回云魂雨魄草,这是他翻遍医典宝书暂且得出的法子。
灵草炼化过后,他也的确安然了很长一段时间,灵气没再暴乱,那些诡异的纹路也再未出现。
他甚至不必白日沉睡,不必沐浴日光减缓周身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