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仍旧没有五官。
她有时在山间奔跑逐鹿,十分狡黠,有时又在溪边打坐,静如深流。
剑灵抚着没毛的下颌,兀自鉴赏起来。
他想,这一段画作是矛盾的。
画中人忽而是松散的裙装,忽而又是轻便的劲装。
从她们的衣着来看,不像一人。
但从姿态来看,不论是逐鹿,或是打坐,她们结印的习惯都完全相同,又仿佛昭示着这是一人。
昆吾剑灵看得有些迷茫。
但肉眼可见的,画作越往后,便越显得清晰。
用以勾画的线条不再似先前那般飘渺模糊,即便用了淡墨,即便只有一道灰影,运笔转折间依然将她的锋锐清晰绘出。
昆吾剑灵暗暗点头。
看来这人的身影已然刻在提笔之人心中,故而不论如何落笔,不论是浓是淡,都已挥之不去。
怎么画,都只是一个人。
“妙哉妙哉!”
昆吾剑灵故作高深地开口。
他原本那位主人,虽然不乏学识,但志不在此,也没什么才情,诗不成画不就,每每与人品诗鉴画,便头疼地说出这四个字。
他现在也是有样学样。
如此感慨一番,正要转身离开时,眼前便倾下一道阴影。
他回头看去,卫常在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正静静看着这满墙画像。
他问:“妙在何处?”
昆吾剑灵有些头疼。
他灵机一动,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这是同一人吗?”
其实他当真不知道。
卫常在看向它们,双唇微张:“或许是,或许不是。”
“你连自己画的是谁都不知道?”昆吾剑灵上下打量他一眼,恍然大悟。
“这难道是你偷画的?同门弟子?或是哪位女修?”
卫常在垂眸看他,一双乌眸中仿佛凝着一片淡薄的冰湖。
剑灵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他会回答,但卫常在当真开了口。
“这不是偷画,从一开始,它就只是一副想象。”
昆吾剑灵大惊:“想象……你、你修的不是天人合一道么!小心道心有误!”
卫常在低头扫过他一眼,他原本不想开口,但有些话在心中藏了太久,说出一些也无妨。
更何况这是与他定下契的剑灵。
“在我六岁那年,师尊告诉我,我有一个命定之人。
他要我一直盯着她。
我不知道那命定之人是何模样,便随手一画,虽然模糊不清,但足够我整日盯着‘她’。
画出的正是那第一幅画。
我看了她三年。”
昆吾剑灵听得出神,心中觉得悚然,生怕那画中突然飞出一人,便走到卫常在身后,看向第一幅画。
“那、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有,在我眼中,那只是一张纸,一张毫无意义的纸。”
那张纸的名字,叫做秋瞳。
他要喜欢上秋瞳,他应当喜欢上秋瞳,他要注视着她。
如同做晚课一般,他将这个名字念了千百遍。
直到九岁时,林斐然上山。
于是在第四年,他回到屋中打坐修行,同样看着这幅画,心中默念秋瞳二字时,叫了一声林斐然。
那一晚,他忽然睁眼,画下了第二幅画像。
他在画像右下角处,特地注明“秋瞳”二字,他想,这样就不会再叫错。
“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