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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斐然:等一下,河神,不是,如霰,是你要玩河神游戏的,你给我的就是绿孔雀,总不能睁眼说瞎话,怎么自己生气了……
第53章春城飞花拔刀而出,伏尸千里,虽九死……
修士与凡人天生便有差异。
灵气无处不在,修士可以凭此乘风遨游,呼云唤雨,凡人可以依凭的却只有双手。
那一年,辜不悔于西乡大泽府游历,路遇世家修者欺凌弱小,他拔刀而出,迎战四人。
那一日战得惨烈,黄风悲啸,肆血漫天,为他铭刻了横贯半身的伤,但终究是胜了,只是为了一户极为普通的人家。
在辜不悔之前,没人想过凡人也能与修士抗衡,但在辜不悔之后,也再没有一人能与修士抗衡。
林斐然立于长剑之上,望着这个大呼小叫的男人,目光忽而奇异起来,她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这样一个狼狈的场景遇见辜不悔?
辜不悔见她不语,以为还有误会,继续解释道:“小妹妹,你仔细看看这小鸟,它身上的伤药是我上的,包扎的布匹是我唯一干净的丝帕……”
林斐然转眼看过,又望向这崖壁,奇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听她这样问话,他便知晓她是信了,挠头笑道:“自是爬上来的,峭壁看着陡,其实借力点极多,呲溜就上来了,若不是这鹰闹我,我早便呲溜下去!”
林斐然闻言,御剑前行半分,挡住飞鹰身影,露出剑尾:“那我带你下去。”
“多谢多谢!”辜不悔怔愣一瞬后放声大笑起来,他遮盖住被叨破的衣裳,压住歪脖树,纵身一跃,竟稳稳落到林斐然剑上,双手大张,“许久未搭修士长剑,倒有些不习惯了。”
林斐然下行速度并不快,她甚至有些紧张,便愈发话少,闻言只是转头看他一眼,默然放缓了一些。
直至落地,辜不悔纵身从剑上跃下,跑到崖底摸出六柄长剑,一个包袱,一个幕篱,对她道:“我只是一个凡人,身上唯一能算灵宝的也只有这几枚灵玉了,权作谢礼,切莫嫌弃!”
林斐然还未推辞,便被他硬塞了两枚灵玉,随后便见他从包袱中摸出一盒粉脂,指尖蘸取膏体后抹在脸上,那粉脂与他肤色极不相衬,却妥帖地掩住了他的伤疤。
他将幕篱戴在头顶,六柄长剑逐一挂上腰间蹀躞带,像个高头大马、肌肉虬结的剑客,却独独不像传闻中那个挎刀的辜不悔。
辜不悔对她笑道:“不必推辞,我皮糙肉厚,叨两口无甚大碍,但若不是你,今日那飞鹰势必要与我同归于尽,何苦来哉,你多少是救了条命,这谢礼就当是为飞鹰而送。”
林斐然一怔,没想到他是为这鹰送上谢礼。
她仔细看去,透过灰扑扑的幕帘,只能隐约看到他咧笑间的白牙,其余俱都模糊起来。
两人相谈间,如霰与谢看花上前询问:“怎么了?”
辜不悔三言两语解释过,没心没肺笑道:“其实我悬在此处已久,大抵两三时辰,来往了几波人都没搭理我,原本叨我的两只飞鹰都开始轮值了。”
谢看花扫过他的装扮,问道:“此处临近春城,大家急着入内,未曾听到也属正常。阁下如何称呼,也是要去春城吗?”
“凡人一个,也不知比诸位大还是小,便不拘称谓了,唤我十三便好。”辜不悔并未说出真名,亦未询问三人名号,只道,“此番经过溪谷,入密林,自是要往春城而去,相遇是缘,诸位若不弃,可一路同行?”
谢看花原本就是随行之人,不好作答,便看向如霰,谁知他也没开口,而是望向林斐然,林斐然却未注意到二人视线,只看着辜不悔。
她问得直白:“为何要掩住伤痕,为何要戴上幕篱?”
辜不悔却未讶异,只是早有意料般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问出这话,这三人里,一看便只有你会这般发问。无甚缘由,烂疤骇人,遮着不碍观瞻。”
林斐然闻言却仍旧不解,她看过的传记中,辜不悔不是这样的人,难道是她错认?或是传记有误?
若他确然是辜不悔,又何必遮面而行?
她并未追问下去,激荡的心也渐渐平息,她点了头:“密林幽深难行,人多些也好。”
于是四人就此上路,林斐然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不语,如霰时不时看她一眼,唯有谢看花一无所觉,他正同辜不悔聊起音律一事,两个半调子如遇知音,滔滔不绝起来。
春城四周是一片浓郁的密林,它并不似普通深林般瘴气遍布,反倒十分疏朗明晰,灿阳斜入间,花草繁茂,清香宜人,其中或闻奇鸟长鸣,或见小兽奔袭,无不灵动,如画中仙境。
这是入城的必经之路,四人一路上遇到不少打坐歇息的修士,其间法宝腾飞,功法变换,叫辜不悔看花了眼。
他惊呼时总要拍拍林斐然的肩膀,叫她去看,但见她兴致不高,便也悄然叹息一声。
行至中段,修士渐少,凡人却慢慢多了起来,他们或以群聚,或雇有好手簇拥,不似修士那般,最多三两人结伴。
前来春城的凡人中,老少皆有,穷富俱占,在这不算宽阔的密林中却又显得泾渭分明。
见如此多人停驻此处,林斐然跃上树顶前望,这才发现是入城之人太多,一时难行。
她落到树下,对三人道:“城门前排起了龙队,拥堵难行,不如在此等等?”
谢看花点头应下,如霰也没有异议。
“正好歇歇脚。”辜不悔开口,挂着咣当作响的铁剑坐到左侧,看向身侧的大娘,热心道,“吃馍馍不?”
他遮着面,又浑身是剑,骤然靠近,大娘立即缩回脑袋,小心摇头,抱着包袱挪远了些。
这一群人显然是一同来的,他们服饰装扮相近,面黄肌瘦,口唇皲裂,比起风尘仆仆的普通人,更显狼狈贫苦,倒像是灾祸后的难民。
林斐然看过他们,将视线落在最中间那个女子身上。
她闭着双目,盘坐石上,左手平握下垂,掌心坠有几圈细绳,右手扬举,持有一柄三寸长的小戟,身着宽袍,将四肢掩在其下,却又露出半截纤细腰肢。
林斐然认得出,这是佛释一道的观音手印。
左手持绳下垂,是为绢索手,右手持戟上扬,是为宝戟手,如此,可避灾祛邪,索十方安定。
她是修士。
蓦然间,她睁开眼,一双蒙白的眸子向林斐然看去,容色平和,凝视许久后,又微微颔首,旋即闭回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