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无措之时,遇到一个落脚处,就如同雏鸟破壳,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巢穴。
羽翼渐丰,自然要保卫家园。
若没了这里,还能去往何处?”
在这倾压而来的目光下,林斐然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到他翕合的唇上。
薄红而柔软,仍旧不停地吐露出骇人之言。
“我知悉你的担忧与不安,所以愿意为你解愁,因为,我怜爱你。”
林斐然神色怔然,这是她第一次从如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怜爱?
是可怜更多,还是后者?
她竟然有一瞬失神,分心去想这二者间的区别。
面上微凉,她双目再度聚焦,垂眼看去,却见他的手正抚在颊侧,随后拂开碎发,落在耳垂处,揉去上方溅染的半点血迹。
他继续道:“但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剑,我目之所及,便是你的战场,同样的……我之所在,才是你的归处,不是吗。
妖都很好,那是因为我在这里。
你喜欢这里,我便不会离开。”
语罢,他静静看向林斐然。
未尽之意,尽在那双苍翠而潋滟的碧眸中。
“现在,可以去界外等我了吗?强行截断丹丸炼化并不好看,我不想你留在这里。”
林斐然垂目敛神,从方才的震惊中抽身,理智回笼后,仍旧摇头。
“如你所言,这既然是你最后的机会,便不应当放弃。
这云魂雨魄草炼制的丹丸,便是为了医治病症,若是能炼化,可能制住这咒文对你的影响?”
如霰的手仍未放下,只是从耳垂移到她的后颈,目光缓缓扫过周遭游离的咒文。
“这咒言并不高明,只能影响,若是病症有好转,它对我自然会失效。但病发之时,我无法施用灵力,难以炼化。”
林斐然收回手,在他腰后三处点过,暂时遏制丹丸倒吸,认真道。
“无法施用,便从我这里取。”
她抬起手,掌心一旋,阴阳鱼便破眶而出,跃入其中。
“你我二人结有役妖敕令,只是身份倒转,是妖役人。你作为契主,可以从我这里抽取灵力。”
今时的役妖敕令经前人改过数次,虽不像古时那般霸道,但仍旧留有不少被人称作糟粕的效用。
调取灵力便是其中之一。
古时的役妖敕令,抽调灵力只凭人主心意,想用便用,妖族无法反抗,但如今的却需要另一方应允。
如霰略略歪头看她:“任我调取?不怕我把你抽干?”
林斐然并不在意,目光清然:“你曾经说过,我的灵脉与常人不同,如山谷幽深,只是难以留存灵力,反正都要散去大半,不如调给你炼化丹丸。”
如霰眼神微暗,由盘坐之姿变为跪坐,俯身摩挲着她的后颈,轻声问道:“抽调灵力绝非小事,你知道要如何‘应允’吗?”
林斐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曾在书上看过。”
四周诡异的咒言游离,偶尔掠过的浮光洒在二人眉眼间,颇为光怪陆离。
对于修士而言,灵力等同于身体的一部分,将它交出,便需要全然的信任与甘心,林斐然原本以为只要心中信任即可,但在见到书中描写之时,也不免有些纳罕。
她怀疑过那不是一本正经书。
但只有这本书写出“应允”,眼下事态紧急,自然早做早好,容不得其他尝试。
于是她僵硬地坐正,在如霰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中,执起他的手,倾身而去。
霎时间,黑发垂下,几乎将她整张脸掩藏其中,只露出半截薄红耳廓,片刻后——
手背触上小片淡热与柔软。
林斐然搞不清楚为何“应允”要吻手背,总觉得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登徒子风味。
她抬起双眸,一边捏紧衣袖在他手背上擦拭,一边开口说出书中那句。
“我愿将灵力借出。”
下一刻,只见食指处延伸出一条细不可察的灵线,穿过她的黑鱼,又引入白鱼,交汇出阴阳太极之形,最后才连入如霰指尖。
“当真有用!”
林斐然眼中带上喜意,抬头看去,却蓦然撞入一片氤氲浓热的苍翠。
如霰正垂眸看她,眸中似乎蒙有一层薄淡的雾气,眼尾微红,靡艳之色,在他面上却又显得十分坦荡。
他并不介意她看见这副神情。
细嗅之下,周遭冷香更甚,如同铺天盖地的雪与梅压来,试图将她倾覆其中,甚至有些令人发晕。
林斐然下意识将手放开,却又立即被他扣住手腕,两相对视之下,她正要开口,却见他只是收回视线,喉口微动,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