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多时候,他只会在每一条街上游走。
东平仓经常出街的人,几乎都眼熟了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修士,众人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妖兽出现,人心惶惶,但看久了,竟也习惯了。
众人都在猜测他哪日会走,但等来等去也不见离开,殊不知就在今日。
卫常在心中已有决断,这个小镇已经走遍,想来不会再有其他意外,他今日吃了这碗面就准备离去。
锣鼓队敲打着离开,他也吃完了面,随后将潋滟剑负在身后,走到摊主身前,给了几两碎银。
摊主惊呼一声,见状只道:“一碗清水面,我就收两文钱,这怎么找得开?”
卫常在却道:“不止是面钱,你家的糖给我包上一些。”
老板看了他半晌,这才恍然大悟,什么戒口欲,不就是不爱吃葱蒜荤腥吗?
老板朗笑出声,一边给他包起足量的糖,一边道:“你这小修士有意思,叫什么名字?下次再来我只收一文!”
卫常在有问必答。
老板一怔,随后笑得更开,连声说他与东平仓有缘:“这可真是巧了!我们镇上有一个娃娃,他也叫卫常在!”
卫常在动作一顿,抬眸看去。
“看到方才那列喜队了吗,正是因他而来,他今日与人定亲烧香,父母便请人吹锣打鼓,告知街坊邻里呢!”——
作者有话说: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按自己的节奏来,本卷是倒数第二卷,要写的条线很多,所以应该会是最长的一卷,也是最难写的一卷,终卷就是结束收尾,到时候应该会写得很快……
第208章惊觉(补)在想你怎么每日都精力十足……
喜队在街上走过,锣鼓声一响,便有百姓推开门窗探出头来观望,知晓内情的,还会洒下些喜钱作贺。
叮叮当当的铜币落下,在卫常在发上、肩头留下几枚,他抬手捻过,又望了望此处,心中罕见地生出些感慨。
纵然走遍许多洲际城池,他也甚少见过这样带有烟火乡情的地方。
但他没有驻足太久,而是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中间,一路到了卫府。
东平昌有许多个卫府,但唯独这座宅邸更为精美豪奢,匾额镀金,府门前的两座石狮都用的上好理石,润泽细腻,此时正挂着红绸,口衔宝珠。
门前站着几位家仆,以及一个青锦着身的中年男子,他面带喜色,正与前来道贺的邻里寒暄。
卫常在远远看去,竟凝视了数息,心中莫名笼上一点浅淡的雾,却又总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便移开视线,从旁侧的巷道中翻身而上,想要一窥另一位“卫常在”的真容。
纵然只是定亲宴客,这院中的排场也毫不逊色,山珍俱全,又有仆从服侍,来往有礼,看起来这个卫家像是富甲一方。
他在顶上看了许久,也没见到正主真容,反倒见一粉衫白裙的女妇被人簇拥而出,她身形窈窕,但容貌却十分平常,与那身段有种诡异的不符。
“人都到了不少?”嗓音轻柔,却十分清晰地传入卫常在耳中,“时辰也快到了,既如此,便请两人出来烧香罢,换过礼,这亲也就定下了。”
卫常在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面上,细细打量,这仍旧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妇,但眼角挑起的笑意,却令他移不开视线。
他是不是见过?
在一群人带着善意的打趣与欢笑中,终于有两人从堂屋中走出。
男子身形修长,簪玉戴冠,穿着一身沉稳的碧青色,面上带着些许憨厚羞赧的笑意,而他身旁的女子着一身柳绿衫裙,眉目明艳,比他要落落大方得多。
想来那就是“卫常在”。
可他左看右看,这人都与自己没有半点相像之处,倒是与那女妇与门前迎客的男子更像。
卫常在立在屋脊上看去,凤目微眯,有些想不透,此时庭院中的一对有情人已然执香参拜,双方父母在此笑得合不拢嘴,又彼此交换名帖,这亲便算定下了。
中年男子站出身,拱手笑道:“我儿今日定亲,感谢诸位前来祝贺,膳房特意做了百合饼,还请收下!”
来访的宾客自然应和,想来是他们这里的习俗。
就在众人分饼之时,有人瞥见卫常在,经过这几日的惊吓,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神出鬼没,于是笑道:“小仙长,站那么远做什么,可来沾喜,我们不介意!”
话音落下,那对父母及新人转目看去,眼中俱是好奇。
他们这几日都在忙定亲之事,故而不知晓卫常在,听旁人解释几句后,这才展颜道:“原是如此,小仙长,既然云游到此,不如来喝上一杯喜酒?”
那位与他同名同姓的少年当即上前,不好意思道:“爹,这还不算喜酒。”
中年男子摇头笑了几声,虚点了点他:“你还想赖账不成?”
后方传来的女子几声轻咳,“卫常在”立刻摇头,还对立在屋脊之上的人道:“小仙长,快下来罢!”
卫常在看着众人,心中对这样的熟稔感到陌生,他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对一个生人如此,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到了院中。
少年人簪梅负剑,玉容清冷,众人不由得退让,给他避出一条路。
这小仙长一看便神清骨秀,是个小有所成的妙人,诸位无不赞叹卫府是双喜临门。
人人都在道喜,人人都在欢笑,卫常在却在这份足以沁透人心的喜悦中淡冷下来,他终于感受到了那种习以为常的格格不入,心蓦然安定。
林斐然说过,喜意不可拂,他正欲接过酒盏,便感到一阵专注的视线,于是回首看去,恰巧撞上那对注视他的眼眸。
是那位穿着粉衫的女妇,也是“卫常在”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