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不悔索性趴在房顶:“一时间也无法进去,趴着歇歇。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人疯狗一样追我,怎么甩都甩不掉,差点命都跑没。”
林斐然看他一眼,真心道:“前辈,你能以凡人之躯快他一步,已经十分厉害了。”
辜不悔哼笑一声:“我有秘宝。”
他拉下长靴,露出腿上缠着的灵玉,笑道:“凡人之躯再强,和修士相比终究不如,多少还是要借些外力。”
他揶揄地看了林斐然一眼:“他总共和我说了两句话,不过第二句我假装没有看懂,你知道他问什么吗?”
林斐然道:“问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辜不悔笑着摇头:“他问我,认不认识林斐然。”
她目光微凝,却只是叹了一声,辜不悔继续道:“我假装没有看懂,但他知道我看懂了,所以还是一声不吭地离开,顺便帮我把路上的踪迹都清了一遍。
不过,他之所以放过我,不仅仅是为这个——”
林斐然静静等待他的下文,辜不悔却又噤声住口,指向对面,纳罕道:“这小子又要做什么?”
只见上一刻还在慷慨悲歌的人,下一刻便慢吞吞爬上了屋脊。
忽然间,其中一座琉璃像光芒微动,一只巨狮从中踏出,环绕在沈期身旁,却不是在守护,而是一脸不耐地朝他呲牙。
沈期也像习惯一般,面上不见惧色,他朝巨狮行了个礼,带着悲意瓮声道:“狮兄,在下又来叨扰了,还请诸位原谅,你们也知道,晨间正是好时候。”
巨狮极其烦躁地甩尾,不停在四周踱步,看起来很想一脚将他踹下去,却又碍于命令一事,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辜不悔顺着风声,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忍不住道:“什么好时候?”
“不知道。”
林斐然也十分不解,她在心中算着天时、想着或许是什么求救之法。
下一刻,沈期抬起手,一身文秀白袍在风中扬起,很是醒目,他哑声道:“斐然,魂兮归来,泉下不可以久待!寒水刺骨,唯有零丁。魂兮归来,空中不可以高坠,朔风猎猎,撕皮断骨……”
辜不悔默然看了片刻,转头道:“他是在给你招魂吗?”
这番举动对于修士而言,应当算得上滑稽,但林斐然心中却没有半点笑意,招魂并非是招魂,而是寄托哀思,更是一种希望泉下之人安息的心意。
当初父母离世时,她也曾立于屋顶,高声招魂,其中的不舍与期盼唯有她自己知晓。
林斐然没有想到,在沈期面临如此生死抉择之际,却还有心为她招魂,以期安息,其中心意厚重,不言而喻,他是当真将她视为知己好友的。
辜不悔感慨:“你的死讯其实早就传遍,只是他被人拘禁,消息不通,我也不忍告诉,他才一直不知。
如今这番情状,或许是被人带往洛阳城的途中得知的。
眼下世间还算讲礼法的,也就只有他们太学府的弟子罢。”
沈期的声音切切,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感怀,但对于这些陪伴已久的异兽而言,应当是听得麻木、听得烦心了。
巨狮踱步越来越快,等到他终于收声时,便迫不及待叼着他的后领,将人扔回房中。
林斐然看着沈期木然坐到桌前,却察觉到一点不对:“他来去都是靠的手脚,而非术法,他的灵力出了问题。”
辜不悔疑惑道:“或许是怕他逃跑,所以封了他的灵脉?”
林斐然缓缓摇头。
沈期是人皇子嗣,天生没有灵脉,无法修行,只是有轮转珠在体内,蕴养之下,这才得以修行破境,如今他只能像个凡人一样行动,或许是轮转珠出了问题。
若是早被挖走,便不会有这些异兽看守此处,可若是还在体内……
林斐然心中不免有些急切。
自她动用灵力后,那条心誓锁便渐渐复明,如霰的咒言只能暂缓它连通的速度,无法破誓,如今心锁已经亮起三分之一,说不准再过几日,便会全然连通,到时,她假死一事便再也瞒不住。
既然要将沈期带走,必须要赶在密教发觉之前。
她的目光再度看向那一排脊兽,指尖缓缓摩挲起来。
……
另一厢,如霰正在洛阳城某处问诊,他的医棚前已经排起长龙大队,面色或枯朽或憔悴的百姓慢吞吞在前方挪动着,浓厚的病气中带着一些腐朽之味。
他坐在桌前,遮着面纱,指尖金丝已经断开,淡凉修长的手直接按在病者腕脉处,不需来人多言,他便将旁侧由灵火淬炼的银针抽出,利落刺入穴位,又写下药方,递到一旁的修士手中。
这两个年龄不大的修士本是琅嬛门弟子,来此除了治世救人之外,还为了磨炼。
他们原本是跟着师兄姐打下手,后被这人精湛的手法吸引而来,只是两人还未开口请教,这人便将药方递到他们手中。
“取药。”
这两个字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魔力,他们什么话也没问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他打起下手。
如霰的速度极快,每为一人问诊,他便会顺手在旁边的册子上画上一道,一个时辰不到,第一页已经画满。
两人一边取药,一边学习,忙得有些晕头转向时,其中一人便见到巷口处大树上倚坐的身影,忍不住道:“他们到底看病还是不看病?”
另一人回道:“谁知道,我看那女子身轻无力,双臂轻颤,怕是时日不长了。”
两人语气十分惋惜,如霰闻言微顿,顺着他们的视线抬眸而去,看清那道身影后,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这两人他当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