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双目失明,周身寒霜浮现,随后便不可自抑地冷得发颤,直到某刻,尖锐的冰刺从血脉中生出,穿透皮肉,鲜血滴落,看似寒冰,却又转瞬变为灰色。
不多一会儿,他的眼中便被灰质布满,从细嫩的眼周开始凝固,灰质向下蔓延,面部变得斑驳,身体也很快出现这样灰败的腐朽之色。
直到气机全部被抽出,毕笙转身离开,他仍旧没有死,但却感到一种由内而外、凉至魂灵的寒冷,此时他的思绪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雾,一切都混混沌沌的,如同初生一般蒙昧。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寻找热源。
他兀自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走出大殿,在外面一片淡暖的日光中,他微微顿足,随后又加快速度,向前方更热的光芒走去。
他不知道,这种来自日光的温暖,叫做生机。
他只是向前追逐,随后在石阶上踏空,砰然滚落,生命渐渐流逝,他最后滚落在那堆尸首之中,望着天幕中高悬的明日,沐浴着暖阳,含笑逝去。
……
“已经这么多人了,够了吗?”
大殿之中,齐晨面色极为难看,他看向站在下方的毕笙,声音中似乎压抑着什么。
毕笙回头看他,目色平静:“不够。”
她抬步走上世界,视线渐渐和他齐平,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讽意:“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可你又能做什么?你的妻子好像时日无多了,想再见到她,就乖乖憋着。”
她的脚步仍旧未停,轻然走过齐晨身侧,踏上更高的石阶,垂目俯视他,感叹道。
“做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的,原本要天下人填补的量,如今却只能靠这么点,除了抽光之外,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要怪就怪林斐然罢,是她先断了我们的气机。”
毕笙看向手中的青铜罐,眸色微沉,若不是如今道主正值关键时刻,气机供应绝不能断,亦不能再出半点差错,她岂会憋在此处,受此闷气!
她转目看向几人:“不必再玩什么教徒的戏码了,你等带人潜入城镇,能抓几个是几个。”
齐晨缓缓闭目,却不言语。
毕笙冷笑:“在场诸位能跟我们走到今日,可都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人,你今日质问我,难道真的是为了这些昔日的‘同僚’?”
齐晨睁开双目,终于开口:“既然你也不喜我在此处,那便放我回去,离去已久,橙花还在家中等我。”
毕笙却开口:“先前留你,是因为你确实有用,现在不必了,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蓟常英心里都在想什么,发过心誓,吞下这枚咒言,自然可以离开。”
这些做法并不陌生,齐晨很快做完,便在道主开启的通道中匆忙离去。
毕笙看着他的背影,唇边浮起一个讽笑,相处数百年,难道她还不知道,齐晨不过是因为困在此处太久,心中担忧妻子,这才如此急切。
他眼中漠冷的恨意,也不是为了枉死的修士,而是为了寒症。
命运何以无常,痴心之人竟然现在才得知,令妻子备受几世折磨的病症,原本就与密教有关,恰恰是他一手辅佐而成。
爱成了刀,若不是牵挂妻子,他怕是早就在此和她动起了手,此人以后不可再用,不过也不必再用。
大道将成,九剑也不必存在,所有人都终将会成为道主化道的铺路之石。
就连她自己,也甘愿殉身于这份永恒的得道中,成为道主的一部分。
她走上前,出声问道:“道主,如今林斐然还在那处山崖中吗?”
“不在。”他答得很快,像是一直在注视一般,“我们迟迟没有现身,她不会坐以待毙的,她动身,应当是去寻踪了。”
毕笙看他:“道主,如今正是化身入道的关键时刻,你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再长时间动用天目,她的消息,我们会寻来。”
她静默一息,又继续开口:“只要您不再像先前为金澜开启大门那般,她找不到这里的。”
道主睁开双目,乌眸中泛着一点金色:“我没有为她开过,是她自己找到这里的,你知道,找到入口的人,我没办法阻拦。”
毕笙目光微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不重要,不论是与否,在您的身体稳定下来后,我会亲自将林斐然抓来,为您换上灵脉。”
“届时,真正的道将会临世。”——
作者有话说:[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