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只看见地面插着的那柄齐腰大刀寸寸断绝、而另一桌上整整九只茶杯,水未漏一滴!
胜负早已定,心如死灰。
那仅存的刀柄死攥在手心,汉子长喘气,使尽浑身力气冲台上高喊出最后一声悲鸣:“绿萼!”
被老嫲嫲搀扶,盖着盖头的女子剧烈颤抖起来。
东方鹤嘴角弧度拉平,压着声道:“蠢货。你已挑错时机,莫要再钻牛角走死路害了她!”
高家何许人也,上拜朝堂下入江湖,偌大家族人才济济。今日闯宴之事若传开,无需亲自动手,江湖宵小为攀附权贵、朝堂小吏为邀功请赏,明日便会争相取那汉子头颅,当作叩开高家大门的投名状。
“滚的远远的。”
剑尖在哑声的他肩头戳破个点子,东方鹤冷冷道:“今日大婚冲喜不宜见血,暂且饶你狗命。”
“东方少侠…”管事正要上前说些什么。
“好!干得好!”席间忽有宾客冲破沉寂,振臂喝彩声撞开满堂滞气,瞬时点燃附庸热潮——“打得漂亮!”“真勇士!”“今日得见高手过招,实属三生有幸!”喝彩声浪叠着几乎要掀翻梁顶。
短短几息交手,方山露芽仍冒白气。
东方鹤无视周遭鼎沸人声坦然坐下,待他正要再度端起茶杯之际,一个闪身却正巧避开了削去臂膀的命运。
好快,好亮!
刀光倒浮印片褐色茶叶,热气腾腾。
那只刚刚大战中还毫发无损的茶杯忽从杯心裂出蛛网状纹路,转瞬便崩成两瓣,滚烫茶汤混着碎瓷溅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湿热痕迹。
———“咯咯…!”
公鸡凄叫,东方鹤顿感不妙。
他刚要抽出剑来,那凄叫却更快的消失了。
———“噗通!”“扑通!”
东方鹤始料未及地回头,骤然变色。
一高一矮,一重一轻,两道身影骤然晃了晃,壮汉还未收起怒睁的双目,新娘珠玉盖头仍垂落腰际,两人竟未发半声,便双双栽了下去!
两刀封喉,干脆利落!
两人头额相磕,似行夫妻对拜之礼,荒诞至极!
汩汩鲜血缓缓积聚,漫过散落碎瓷将两块“红盖头”压在人头下,鲜艳靓丽。
东方鹤连同四周熙熙攘攘一起呆住了。
“真可怜,我大发善心成全你们了。”
不知从何处淹来,阴声像壶毒水钻进他泄气的喉管,起起伏伏。
“啊,你们无意义的、循环往复的痛苦被终结了,后果只付出渺小的死亡,渺小的痛苦———多么幸福。”
张目瞪眼,半晌无言…直至股腥臊味溢出,他们方才反应过来。
“邪祟!!!”有人哆嗦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张张脸一具具身躯扭曲变形将桌上杯碟挤的哐摔碎,不顾脏污,他们只想逃,争先恐后地逃!
“瞎了眼,何等邪祟舍得放过尔等凡人?”
明明灭灭,万物皆从这人眼里透明钻去,眨一眨,又是满篇腐泥寰淤。
空气被刀锋一抹,割出道凌厉身姿,割出道从内而外的黑。
眼睫与发尾轻蔑地扬起,搅动血肉淋漓,噬人的俊美。
若不是亲眼目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薄伶伶的少年能使出这般狠戾招数。
东方鹤还未开口,他长靴已稳稳踩住了那化作香灰一具的壮汉尸体。黢黑网膜率先捕捉而来:“噫?真是不大凑巧的相遇。”
【剖赤地,视鬼人,吐字如刀鞘轻敲】
刀尖滴血,近在咫尺的距离,腥气参杂着危险扑鼻而来。
一滴血浆恰巧溅射在谭砚春唇角,他笑,它便晕开,不详的糜烂。
“怎么是你啊,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