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黑色……全是黑色……”
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她的背影。
七年了,她一直活在“被抛弃”的叙事里。是谢寻冷酷无情地推开了她,毁灭了那段感情。她是他完美人生里一个微不足道、可以随意抹去的污点。
可今天所见的一切,都在疯狂地颠覆这个她坚信了七年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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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冷漠,不是遗忘。
他是病了。病得那么重。
他的世界里,似乎充满了她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色彩(或者只有黑色?)。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有关。
一种尖锐的、混杂着痛楚、疑惑和巨大不安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必须知道真相。
但面对一个自闭症患者,一个沟通如此困难、情绪如此不稳定的患者,真相被牢牢锁在他的世界里,她该如何触及?
接下来的几次咨询,进展缓慢得如同蜗行。
谢清砚似乎对那次应激反应产生了某种“记忆”,对顾晚舟的出现表现出更强烈的排斥和恐惧。只要她一出现,他就会立刻躲进画室自带的卫生间里,反锁上门,无论谢敏芝如何劝说,都坚决不出来。
顾晚舟并不气馁。她改变了策略。
她不再试图直接与他对话,而是征得谢敏芝同意后,在他躲起来的时间里,安静地收拾那间一片狼藉的画室。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被撕毁的画布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按照颜色、可能的画面,进行分类,整理。
她动作轻柔,不急不躁,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寻常小事。
有时,她会带一些新的画材过来,安静地放在角落。
有时,她只是坐在离卫生间门很远的地方,看着窗外,什么也不做,待够五十分钟便起身离开。
她通过谢敏芝,了解他的日常作息、饮食习惯、焦虑源(巨大的声响、陌生的气味、突然的计划变更)。
她一点点地,试图在他紧闭的世界门外,营造出一种安全、稳定、可预测的存在模式。
同时,那些被她收集起来的画布碎片,像一块块拼图,被她带回家,在工作间的灯光下,一片片尝试拼凑。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
那些画被撕得太碎,且同一时期的画作风格、色彩相似,难以分辨。
但顾晚舟极其耐心。
她看着画布上那些狂乱、痛苦、却又充满惊人表现力的笔触,看着“自己”的背影在各种扭曲的背景和色彩中浮现,心口总是闷闷地疼。
他眼中的世界,和她曾经感受到的,竟是如此不同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更深。
终于,在第五次上门时,转机出现了。
那天,顾晚舟照常推开画室的门。谢清砚照常瞬间从画架前弹起,仓皇地想逃向卫生间。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在经过一堆新颜料时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被某种鲜艳的颜色吸引(顾晚舟上次带来的某种罕见的矿物蓝颜料),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疑,让顾晚舟捕捉到了。
她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用平时一样平稳的声线,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地说:“那种蓝色很特别,叫群青蓝。据说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们非常珍视它,因为它象征着神圣和真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轻轻回荡。
谢清砚逃跑的动作停住了。他背对着她,身体依旧紧绷,但没有立刻躲进卫生间。
几秒钟的死寂。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沙哑、像是很久没有用过、带着迟疑和笨拙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
“……不是群青。”
顾晚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说话了。
不是在应激状态下无意识的呓语,而是对她话语的回应。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追问:“不是吗?那它是什么?”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久到顾晚舟以为刚才那句只是自己的幻觉。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几乎含在喉咙里:
“……钴蓝……掺了……一点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