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比脚气还大!”刚进门的苍生听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先把你那作业本糊好再说吧!回回考试垫底,还赚大钱?”
雅怡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但那股倔劲儿又上来了,她跳下炕,梗着脖子:“垫底咋了?我…我以后肯定能考好!你等着瞧!”说完,气呼呼地冲出了门,差点撞上端着小米粥进来的雅禾。
“老三又咋了?”雅禾问。
“哼,心比天高!”昌盛嘟囔。
雅禾没说话,把粥递给奶奶,看着雅怡跑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炕边,看着熟睡的五妹,又想起海边奶奶说的话,还有王老师布置的那篇《夏日趣事》。
她拿出皱巴巴的作业本和铅笔头,坐在小马扎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她要把海龙王、月光下的美人鱼、还有奶奶粗糙温暖的手掌,都写进去。
几天后,雅禾的作文被王老师当成了范文,在班上朗读。
当念到“海龙王忙着管潮水,哪有空看咱们老婆子小丫头洗澡”时,全班哄堂大笑。
王老师也忍俊不禁,特意表扬了雅禾观察细致,语言生动。
雅禾羞红了脸,心里却像揣了个小火炉,暖烘烘的。
下课后,几个平时不太搭理她的同学也围过来,好奇地问海边洗澡的事。
雅禾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有让人羡慕的地方。
这天放学,雅怡又是最后一个磨磨蹭蹭回来的,脸上还带着点可疑的青灰。老太太眼尖:“三驴子,又跟谁打架了?”
雅怡眼神躲闪:“没…没有!摔的!”
“摔能摔出个巴掌印?”贺奶奶声音沉了下来。
雅怡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唐有银!他…他笑话咱家全是丫头片子,是‘绝户’,还说爹是‘哑炮王’!我…我就挠了他!”
苍生在院子里听见,手里的扫帚“啪”地掉在地上,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把雅怡拉到身边,用粗糙的手指抹掉她的眼泪,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丫头片子怎么了?丫头片子也能顶天立地!他唐有银算个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不稀罕跟他置气!记住,咱自个儿争气,比啥都强!”
雅怡抬起头,看着奶奶浑浊却坚定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她心里那团“变成凤凰”的火,烧得更旺了。她悄悄攥紧了口袋里捡来的、磨得尖尖的铅笔头——那是她准备用来偷偷练习写字,好“一鸣惊人”的工具。
………
梅溪出院回家了,家里多了个奶娃娃,更显拥挤忙乱。
苍生看着一屋子“娘子军”,尤其是梅溪怀里那个只会哭和吃的小丫头,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又上来了。
他蹲在门口抽旱烟,烟雾缭绕里,眉头拧成了疙瘩。
春波娘又来了,这次带来了确切消息:“梅溪姐!真让你说着了!上面真有信儿了,下乡知青,表现好的,有门路的,真能陆续‘拨’回城了!我家春波他爹正托人打听呢!”
这个消息像块石头,在贺家本就不平静的水面又砸起一片浪花。
苍生猛地抬起头,烟锅子都忘了磕:“真的?!能回城了?”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回城…工作…户口…最重要的是,儿子!城里条件好,说不定…说不定就能生儿子了!他看向梅溪,眼神热切起来。
梅溪正给雅琳喂奶,闻言动作顿了顿,脸上没什么喜色,反而笼上一层忧虑:“拨回来…回来干啥?工作呢?住哪儿?城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那么容易?”
“嗨!总有办法的!”春波娘不以为然,“总比在乡下刨一辈子土强!再说了,孩子将来上学啥的,城里总归强百倍!”
苍生越想越觉得这是条金光大道!他凑到梅溪跟前,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媳妇儿,你看…要不…咱也想想辙?把雅禾…或者雅怡,送下去?熬两年,等政策松动了,再想法子弄回来?到时候,她们成了‘知青’,回城安排工作,咱家也能沾光不是?指不定还能…还能换换风水…”最后一句,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梅溪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瞪向昌盛:“你说啥?!送闺女下乡?!苍生,你昏头了?!那乡下是好待的?你当是去享福?雅禾才多大?雅怡更是个炮仗!送下去?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她搂紧了怀里的雅琳,仿佛怕被人抢走。
“妇人之见!”苍生也急了,“留在家里能有啥出息?你看看咱家这条件!五个丫头!将来嫁人都难!当知青好歹算条出路!回城就有工作,吃商品粮!这东风不借,等啥呢?”
“东风?我看是西北风!喝风去吧你!”梅溪气得胸口起伏,“要送你送,反正我不点头!我的闺女,一个也不准下去受苦!”
她想起听人说的知青在乡下受的苦累,心都揪紧了。
“你…你不可理喻!”苍生气得一甩手,蹲回门槛上生闷气。
回城的希望像根救命稻草,而梅溪的坚决反对,又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母亲去“广阔天地”,探访女儿“大有作为”
一晃半年过去了,哪个孩子不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老大雅琳这块臭肉,打春节前邮来一封信,再也没啥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梅溪决定去墨北公社溪水村侦查一下,像《奇袭白虎团》的严伟才一样,深入敌后。
毕竞这丫头成人一年多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别让野猫子给叼走,哪个猫不吃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