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从‘初吻’那里开始的吧!”孟希晗走上前,指尖轻点着陈修竹的肩膀,道,“难怪那次我跟你告白,你说一见钟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我当时还疑惑呢,现在我理解了。不过,”她顿了顿,而后义正词严地道,“陈修竹你简直是个感情中的逃兵,可以跟人渣媲美了!”
闻言,陈修竹低下头,又默默地点点头——承认了自己是感情中的逃兵,也是足以跟人渣媲美的人。
“为爱折腰。”孟希晗点评道。
夕阳西下,人群散动。民俗街买商品的小贩都收拾着行装,打算回家了,就连远处那些猫猫狗狗,也都乖顺地躺回自己的窝里,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孟希晗看着挂在自己背包后的那柄油纸伞,道:“说真的,陈修竹,工作室老板肯定把我们认成情侣了,所以还特意跟我们说了油纸伞的含义。”
然而,陈修竹看着那耀眼的金辉,淡淡地道:“虽然我和你不是情侣,但是这柄伞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具有美好意义的。也许油纸伞真正的客家含义是‘多子多福’,可我们只是游客,对于游客来说,没有那么多遥远的感情追求。这一柄油纸伞,寄托着的也许是旅行的美好——所谓旅行的美好,也许就是纪念品存在的意义。”
因为在几个月前,林素纯有跟自己道,她听说,很多过客每浏览一个地方,停留一片风景,都会留下一句‘xxx,到此一游’的句子。其实她自己也很想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陈修竹的城墙的一块青砖之上。
他当时觉得林素纯的比喻很是恰当,语言优美华丽,只可惜,那时陈修竹的城墙早已不再繁华如昨,它已经被自己付之一炬,成为断壁残垣。
不过若是再次相遇,或许陈修竹真的会用这些沉寂的岁月打理、修缮一番这破败不堪的城墙。
“真的,林素纯,”陈修竹说,“那是一样的。”
追风筝的人
在美浓湖拍摄之前,孟希晗先让陈修竹去卫生间换一件衣服。她比对了美浓湖的周边景色,最终选定了第四套衣服——第四套衣服,是卡奇色长款风衣,内搭天蓝色衬衫和深色领带,下搭黑色工装裤和黑色马丁靴。也就是说只用换上衣和外套,下搭根本就不用换。
他进卫生间隔间里换衣服时,收到了杨乐歆的消息,说是程程累了,打算回酒店休息,让他们先忙拍摄,不用管他们。陈修竹点点头,知晓后回复了一句,好的,你也注意休息,别太累。
换完衣服从卫生间出来,陈修竹坐在美浓湖旁的椅子上,化妆师正坐在他旁边给他补妆。化妆时,陈修竹特意跟孟希晗说了杨乐歆和程程回去休息的事情。
闻言,孟希晗喝了口矿泉水,咽下去后,才问道:“陈修竹,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她顿了顿,对上他的双眸,“你是从萍津搬到北京,那为什么还要在北京租房子住?”
那双眼眸好似经历了千秋万载的岁月一样,顷刻间深沉起来,宛若一汪深渊。他微微低头,双手交叉,酝酿了一阵,便抬起头,微微一笑。
“因为心里放不下萍津这座城市。”陈修竹叹了口气,“如实说,初中时在北京租了三居室,在那间房子里住了六年。考上北京交大后,父母就不续租了,搬回了萍津。”
俗话说,一离开萍津,却又想念萍津。
这里,陈修竹内心泛起了微光,光景和时空开始漂移,或许在这一刻,他真的理解了父母的做法。
人这一生,像一只蝴蝶,飞越了那么多座山,那么多朵云,穿越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距离,兜兜转转,来来回回,还是降落在原地。
“北京交通大学?”孟希晗问道。
陈修竹点点头:“对,它是211院校诶。我本科和研究生都在那里读的,还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孟希晗只是问问,并没有说什么。
晚霞从西边透出,勾勒出层层隐隐的山影。橘色的天空中,赫然升起了几个风筝,孩童在美浓湖环湖的小道上,拉着风筝的弦,肆意地奔跑,放肆地大笑。他们年龄正好,风华正茂。
风筝就在天空之中飘着,如果没有风筝线,或者说某一刻风筝线突然断了,风筝大概会一直漫无目的地漂浮下去,漂浮到山的那边,湖的那边。
陈修竹站在美浓湖旁,对准摄像机的镜头,快门一连串拍下很多张照片,照片中风筝的位置也在来回变动,那不变的大概是孩童们的雀跃的声音。
在按动快门的时候,陈修竹感到了时间的流逝——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他已经29岁了,一年之后,他就要30岁,十年之后,他就会40岁。这十年有太多变故了,如果这次回到北京,还能在那家公司工作几年——如果某一天,建筑产业不再繁荣,反倒成为一种平稳的平淡,他又能何去何从呢?
先不说十年那如此长远的时间,单说他离开北京的这几个月,身边的人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许多年,在陈修竹的眼中,自己就像是未经世事的人——对待感情朦朦胧胧,对待事情一腔热血、不顾后果,对待友情精心认真。
朋友说,这叫年轻,年轻有很多种可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年龄还没有“3”开头,现在是“2”开头的最后一年。等到“3”开头时,周围的人谁还会调侃自己的“年轻”呢?周围的人肯定会感叹:“诶,你都30岁了,怎么还不结婚?”这个时候,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呢?难道还要说:“我还年轻。”——这也太不切实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