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常听人说失恋痛,真正忙起来倒也不觉得。伽芙发现自己对爱情的那点浅薄认知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轮到她时太短暂,如同夏日升空的焰火,都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
不过有时候她也疑心自己是不是喜欢得不够深,饭店的那天晚上,晋竹言的问句在她脑海中纠缠不休,附骨之疽一般。
那枚戒指实在没必要留在她这里,如同烫手山芋火星子。她找了个时间邮寄到晋竹言的私人地址,火急火燎地等了几天,怕弄丢,结果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寄回来,附带一张纸条:[既然送出去,就已经是你的东西了。伽芙,对不起,我为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道歉。希望你一切都好。]
伽芙看了来气,想也没想地将那两行险峻疏朗的字体揉皱成团,随着戒指盒压箱底去了。
季澜霆倒是没少给她打电话,只是她不肯接。信息发了一大堆,都已读未回,他等不住地想要见她,才终于收到她纡尊降贵的回信:[不要来找我,如果你还当我是妹妹,就给我几天冷静时间。]
这样一来,伽芙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高山植物的考察已经告一段落,这两天大家都陆陆续续将行李和考察工具撤下来。小队打算回民宿庆祝一番,伽芙快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落了东西。
谢邈与她并行,见她变了脸色,立刻问道:“很重要的东西吗?”
“我的画册。”其实还有那个戒指盒,收拾东西的时候被她随手塞在帆布袋里了,毕竟也是个家传的物件,在她手上弄丢了可惜。
谢邈知道那本画册是伽芙用了很久的,见她焦急地想要回去找,立刻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师兄,我知道在哪儿,你先下山。”
两个人身上都负重,一来一回未免太过折腾,伽芙将背包脱下来交给谢邈,决定独自去找。
“我很快回来。”
“伽芙!”
他看着她急匆匆地离开,竟也脑子抽了没去拦。这条路他们走过无数次,伽芙也不是不辨方向的人,再不济还有电话联系,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谢邈今天也累极了,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决定就在原地等伽芙回来。
晋竹言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正要启程前往西雅图洽谈一个重要合作案,整个人依旧整洁到一丝不苟,只是面容格外憔悴。
老爷子消息灵通,知道他和伽芙的事情后,几乎是大发雷霆。这几天季氏也不消停,合作终止后,开始恶意破坏供应链。虽然这并不足以对晋氏造成严重的打击,但他这次反常的冷处理对他将来进入董事会却是阻力。
晋竹言手指摩挲着左腕的袖扣,终于在空茫无依中找到一丝安慰,只是非常稀薄,像咖啡杯被喝得见底后残余的那点温度。
他已经被厌弃了,却还三天两头戴着她扔掉不要的东西,近三十年人生中最好的礼物。要让她看见,恐怕更觉得他无耻到没有下限。
忽然间,他对她有种近乎病态的牵念,可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谢邈已经算是与他断交,季澜霆对他的仇视更甚,他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她身边。
明明给过他坦白的的机会,可惜他偏选择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让她知道。
都是他自作自受。
飞机就快要起飞,晋竹言指尖停留在那个打开过无数次的对话框中,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按灭屏幕。
他不应该再去打扰她。
季澜霆今天总觉得眼皮直跳,漓江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令他心烦。前几天收到谢邈信息,伽芙得了重感冒,大概是那天晚上淋雨太多的缘故。她不想见面,他也没办法亲自照顾她,不知道她现在好些了没有。
“季总,车已经备好了。”助理进来提醒,他今晚有个饭局。
“知道了。”
他起身,顺手将桌面上歪掉的相框摆正。他摸了摸光滑的木质一角,垂下手往外走。
灰暗的天空,细密的雨珠结成一张巨大的蛛网,捕猎似的网下来。司机撑开一把黑伞去开车门,季澜霆站在阶上眉头紧皱,他总是担心,还是忍不住给伽芙打电话,只是那边迟迟未接通。
谢邈听见铃声响,下意识地去摸自己手机,然而并没有来电显示。
他想到另外一个不属于他的背包,心脏轰然一声,有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蚀刻鲑鱼
伽芙气喘吁吁地上了山,回到原先的扎营地,找了好久,才找到遗落在草丛中的帆布袋。她清点了里面的东西,画册、钢笔、记录册,还有被塞在最底下的戒指盒,都没少。
她松了口气,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打算往回走。也才上来不过一会儿,却觉得天黑得尤其快,气温也下降得格外明显。伽芙将外套拉链拉好,揉了揉冰凉的手指,双脚踩在柔软的野草上,嚓嚓作响。万籁俱寂之间,似乎只有这点细微的声音。
天色昏暗得已经不太能视物,她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机电筒照明,却摸了个空。刚才走太急,放在背包里一起交给谢邈了。伽芙加快脚步,想要赶在落日的最后一点光线消失之前下山。
路过他们往常考察的小山坡时,偶然瞥见有零星的光亮在晃动,这个时间点科考小队早就撤走了,平日里更是很少有人上山,唯一的可能就是……伽芙变了脸色,急匆匆地走过去。
乱石嶙峋的石堆,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亲眼看见有两个人正打着电筒,用鹤嘴锄往岩缝里撬什么东西,伽芙立刻就明白,一定是那些盗采分子又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