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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又出现了一束亮光，还是一只黑瘦干瘪的小手，小手松开，一粒胡豆落在了桌案上。

不一会，小手缩了出去，天地又陷入了黑暗。

“氏神！”姬澹跪在神龛前涕泗横流：“弟弟没有吃胡豆，弟弟死了，他们说弟弟变成了两脚羊，氏神，两脚羊是什么，氏神，弟弟为什么变成了两脚羊，奶奶说让我再忍忍，明天就有肉吃了，为什么明天才有肉吃呢，弟弟连肉都没有吃上一口就变成了两脚羊”

姬南初很想弄清现在的情况，所以从打坐中清醒过来，可是，只要清醒了，那股瘙痒感就越发明显了，甚至，已经开始蔓延到了全身，外面还有一个絮絮叨叨的小孩子，她烦不胜烦！

“闭嘴！”姬南初突然出声了，在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她惊呆了，之前她努力了很久都说不了话，也不动不了，刚刚她是真的发出了声音吗？

而此时，跪坐在蒲团上的姬澹惊呆了，刚刚他听到的声音是从神龛里传出来的，可是，神龛里只有氏神啊，他惊得忘记了伤心流泪。

氏神，氏神显灵了！

万万不可

姬氏城曾经盛极一时，当时的氏神殿可是一座五进的院落，如今，院子塌了，供奉没有了，连供桌都腐烂了。

族中人都被姬澹叫了过来，除了染疾不能动的，只要能走的，都来了。

姬澹说，氏神显灵了！

姬氏神已经两百年不曾显灵了，虽然氏子们依旧供奉，但是所有人都在传，氏神已经消亡了，否则祂的法相为何会生白蚁，只是族人并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是，现在，姬澹说氏神显灵了，而且说话了。

刚刚经历了战乱与赔款的屈辱，所有人都希望姬澹说的是真的。

这才几日，姬阊越发衰老了，他牵着姬澹的手走到破败且摇摇欲坠的神龛前，手微微有些哆嗦。

“你真的听到氏神说话了？”姬阊不相信，领着他颤颤巍巍地跪下：“氏神在上，不可妄言！”

姬澹跪得笔直，声音洪亮：“我真的听到氏神说话了，绝无妄言。”

“氏神说什么了？”姬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姬澹垂头，摆弄着手指，吞吞吐吐地说：“氏神，祂说‘闭嘴’！”

所有人都愣住了，姬阊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一时不知道怎么响应。

姬南初在说了一声‘闭嘴’之后，准备喊住小孩的，没想到那个小孩跑得比兔子还快，不一会就叫了一堆人过来，外面的声音都听到了，此时也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现在变成了氏神，虽然她还不知道氏神是什么，但是应该很受人尊敬！

姬阊犹豫了一会，朝着神龛磕了磕头：“族中小子无礼，冒犯了氏神，还请氏神示下！”

不管氏神是不是真的显灵了，先认错准是对的。

姬南初现在可以肯定他们是在和自己说话，她也受够了身上的瘙痒，想着他们说话倒是很有古意，斟酌了一会才出声：“可以先把盖住吾的这块东西拿掉吗？”

只一声，所有人先是一脸茫然，紧接着是不可置信，然后抱头痛哭！

两百年了，两百年了，姬氏神再次显灵了，他们这些被氏神抛弃的族人像是重新找到了依靠！

姬阊泪如雨下，赶紧回头找使君。

一回头，他却发现，没有使君了，连氏神的使君也成了姜氏的奴隶，他顿时捶地痛哭：“氏神，我无能啊，不仅护不住族人，连使君都护不住！”

使君，是族中选出出色的少男少女，平常的活计就是打扫神龛，现在，连打扫神龛的人都没有了。

姬南初觉得这老头太磨叽了：“别找什么使君了，赶紧的！”

视力被阻，身上又瘙痒难忍，任谁的脾气都不会好。

姬阊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四周除了老人就是孩子，老人肯定不合适，他目光落在姬澹身上：“乖，去把氏神头上的黑布取下来，小心点，别摔了！”

神龛放在一张供桌上，不算高，姬澹今年六岁，踮起脚能取掉黑布。

族中所有人都知道氏神的尊贵，如果被选成使君，那更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让他做使君该做的事情，姬澹激动得小脸通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小心点！”

当姬澹靠近供桌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他。

他也的确很小心，用力地踮起脚尖，然后伸手去扯那块黑布，他胳膊伸得很高，小心脏砰砰直跳，根本不敢用力地呼吸，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能让氏神摔了。

姬南初感觉自己眼前有了一丝光，且光线越来越亮。

突然，啪嗒一声！

黑布的尾端勾住了法相，姬澹以为自己成功了，手上的动作有点大，法相直接被他扯倒了！

“哎哟！”姬南初猛然摔了一个跟头，脑袋、腰、屁股都疼，她的眼睛往下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她看到一堆东西在自己脸上爬，甚至胸口和胳膊上都是，白蚁，全部是白蚁！

听到姬南初的这一声惊呼，姬阊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爬了起来，把法相扶了起来。

这么一摔，竟然摔掉了不少白蚁，姬南初觉得没有那么痒了，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天啊，她看到了什么？

这些人比乞丐还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黑漆漆的，除了站在旁边的这个还算体面的老者，其他人都像是逃荒的，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姬澹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磕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