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是怎么抢走它们的观测者的!”
整个意识空间突然被染上浓烈的琥珀色。那些冰冷的几何图形开始生长出温暖的纹理,虚无中绽放出大片黑水仙。琉确用自己的联觉记忆野蛮地覆盖着这个空间,就像在那个雨夜用身体确认存在一样,此刻他用灵魂在这里打下烙印。
“你疯了”霁看着规则锁链在琥珀色的侵蚀下开始松动,眼中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惊惶,“这样会被世界法则反噬”
“那就反噬!”琉确冲破记忆洪流,染血的手终于触碰到霁的脸颊。在他们相触的瞬间,所有镜子轰然破碎,化作一场璀璨的星尘雨。
现实世界中,两人同时睁开眼。
琉确的联觉能力像退潮般消散,他再也看不见霁身上流转的星尘光辉。但取而代之的,是他心脏位置新生出一小片星尘状的印记,与霁耳坠的钴蓝色泽完全相同。
而霁惊讶地发现,那些原本在不断侵蚀他存在的规则锁链,竟然在琉确触碰过的位置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现在”琉确因能力透支而脸色苍白,却笑得满足,“我们算是真正共生了吧?”
霁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琉确相同的、琥珀色的联觉纹路。
观测者第一次,被他的观测对象打上了烙印。
反向校准
琉确从那个混杂着绝望与确认的雨夜中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
仿佛他的一部分,在昨夜那个用以确认彼此存在的激烈过程中,随着那些炸开的联觉色彩一起,被永久地留在了那片雨幕里。
他侧过头,霁还在沉睡。珍珠银色的发丝铺在枕上,面容宁静,左耳那枚【星尘钴蓝】的耳坠,颜色稳定在一种比以往稍暗、但再无灰调干扰的深邃蓝色上。它不再闪烁,不再明灭不定,像一片沉静的午夜深海。
这微小的变化,让琉确心脏微微一缩。他付出了代价,但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
他轻轻起身,动作却还是惊醒了霁。那双冰葡萄酒色的眼眸睁开,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虚无与飘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实质的专注。他看向琉确,眼神复杂,有怜惜,有了然,还有一种……仿佛真正“落地”后的安定。
“你的眼睛……”霁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他伸出手,指尖虚虚拂过琉确的眼睫,“里面的光,好像黯淡了一些。”
琉确抓住他的手指,贴在自己脸颊上,笑了笑:“没关系。只要你的颜色稳定下来,就值得。”
这就是代价。他模糊地意识到。他用自身联觉的“存在感”,反向为霁进行了“校准”。如同将自身鲜活的色彩,注入一幅即将褪色的古画,画作得以稳固,而颜料却不可避免地消耗了。
这种“反向校准”在随后的几天里表现得愈发明显。
琉确发现,他看向窗外时,树叶的绿色不再具有那种流动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生命感,而是变成了一个固化的概念——“绿”。他路过食堂,曾经能清晰分辨出几十种食物气味交织成的复杂交响,如今也退化为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的世界,正在从一首磅礴的交响诗,逐渐降格为一篇朴素的散文。
但同时,霁的状态却前所未有的好。他不再会偶尔出现瞬间的透明化,走在校园里,虽然依旧会有人下意识地忽略他,但那种仿佛他“不应该存在”的排斥感减弱了。甚至有一次,一个同学在交作业时,下意识地对他说了声“谢谢”,尽管说完后对方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确确实实是“看见”了他。
“你的‘锚定’起效了。”傍晚,在天台,霁看着远处沉落的夕阳,轻声说。他的耳坠在夕照下泛着温暖的光泽。“我能感觉到,世界的‘修正力’在我周围变得……迟疑了。”
琉确点点头,他尝试调动联觉去“看”霁,却只捕捉到一片模糊的、温暖的色块,再也无法分辨出其中细微的能量流动。他失去了部分的感知,却换来了霁的稳定。
这是一种笨拙的、不对等的交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悲壮。
“但是,还不够。”琉确开口,声音平静,“我能感觉到,我的联觉还在持续衰退。就像……就像有一个沙漏,我的色彩正在一点点流向你,维持着你的稳定。一旦流尽……”
他没有说下去,但霁明白了。一旦流尽,或许就是琉确彻底失去联觉,而霁再次面临危机的时刻。
霁转过身,深深地看着琉确,新月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再是那个遥远的神明,而是一个被拉入红尘,有了牵挂,也会感到疼痛的共犯。
“我不会让它流尽。”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为我校准了存在,那么,我也将为你……锚定你的感知。”
他抬起手,这一次,不是琉确主动,而是霁的指尖,轻轻点在了琉确的眉心。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带着星尘钴蓝微凉气息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反向涌入琉确近乎干涸的联觉通道。这不是掠夺,而是滋养;不是覆盖,而是修复。
琉确浑身一颤,黯淡已久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一小簇微弱却真实的琥珀色光芒。他仿佛在沙漠中跋涉已久的人,终于尝到了一滴甘泉。
虽然这无法逆转他联觉衰退的大势,却像是一针强心剂,暂时稳住了崩塌的速度。
这就是他们的“反向校准”。不再是琉确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开始了双向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