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的爱与恨都是非常明确的,这头狼追了我感觉有一百公里,总不可能是因为太爱我了吧?但凡它真的抓住了我,它可能会把我的四肢都活活扯下来泄愤。
狼已经明显确定了我所在的位置。它渐渐地近了,我浑身冷汗出得都湿透了衣服,在它的嗅觉里,我大概是亮着红灯和感叹号的巨大目标物,每次呼吸都能调整方向,离我这里更近一步。
它越靠近那种腥臭的味道和恶心的感觉就越强烈。我脑中迅速形成了一个计划。
我在车顶摸了几下,很快摸到了一个不锈钢做的小烤架。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把它扬手扔向了帐篷的方向。
这一下真的也是拼了老命扔的,帐篷那边砰的一声,狼果然回头,顿了一会,向着那个方向迈动了步伐。
果然瞎眼畜生比不上人,我想,竟然就这么被骗到了。
我赶紧紧锣密鼓地开始执行这个计划的第二步。车顶的位置不太好踩,我找了个地方,向下探身,想要把上半身伸出外面去。
刚刚上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车窗是半开着的。他们的这批车都配了破窗锤,如果能从窗户缝隙把锤子拿出来,那就可以砸碎玻璃,把车门打开,开车跑路。
这个计划非常的简陋,但我目前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计划了。我小心翼翼地向下探身,一边看一边瞄狼的那边,发现狼挪动的脚步竟然越来越慢了。
它肯定会闻到我的味道没有动,察觉我在骗它。到这必须速战速决,我趴着,又往前挪了一截。
我已经能看到那个破窗锤的位置了,但是还摸不到。狼仍然愣在原地嗅,我伸手,在兜里摸到了他们给的备用机,咬咬牙,又往那个方向扔了出去。
狼果然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它转身向我这边冲了过来。
我操!
我赶紧往回缩,结果脚一滑人就直接大头往下栽到了草地上。狼近在咫尺,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本能地往隐蔽处滚,一闪身就钻进了越野车底下。
它察觉了,大概觉得躲藏的地方发出一次声音或许正常,发出两次,引诱人离开的可能性会比那里有人更大。更何况,这里人的气味显然更浓一些。
我抓着车底盘,强行调整自己的呼吸。
妈的,我很想踹车一脚,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真的被畜生比下去了。
狼已经跑了过来,我这里不敢太过于动弹,也看不见它的腿,只能听见咔啦咔啦抓玻璃的声响。车底下非常安静,安静到我怀疑自己的呼吸声太响亮,用手捂着鼻子才敢出气。
在我自己的呼吸声减弱了之后,几乎是马上,我就意识到刚才听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声音,在我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的头发丝都炸了开来。
那个声音离我太近了,如若有形一般紧贴在我的身后。那个人,或者是东西距离我大概只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要是我现在胆敢回过头去比划一下,我猜大概就是拇指和食指张开那么长。
我和后面的那个东西之间,就这么长的距离。
我觉得要猝死了。
我刻意放缓自己的呼吸声,想要判断一下后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结果很明显的,我听见后面的那东西也开始渐渐地放缓呼吸声,呼吸的频率和我非常相似,有的时候我吐出一口气去,甚至无法判断到底是我自己在喘气还是对方在喘气。
它是故意的,它在故意掩盖自己,不想叫我发现。
人的脑子里可能是有一种恐惧神经的,这个地方被触碰太多次就会暂时麻木掉。我现在的感觉就是麻了,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跟学了半天挂科补考又挂科一样,有种“我已经很努力了,你还要我怎样”的自暴自弃感。
所以呢,这些东西到底想要我怎样,我死了他们就遂心如意了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以后我要经历这样的事,我好早点去自杀,何必等到现在。
我的负面情绪又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我是真的精神病人,没有骗周子末的意思,我就是会因为挫败感和恐惧展现出攻击性,他不信可以去精神科看看,为什么精神病院的男护工都要牛高马大的,因为一个人都做不到在不伤到病人的情况下按住他们,即便那个病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也没办法。
现在我就觉得快要发疯了,一般而言这种事情是有预感的。我脑子里闪过一大堆五彩缤纷的碎片,思绪也变得飘忽不定,突然间一下子我觉得他们都要杀我,又突然间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境。
我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吃药了,一般而言这种情况是要吃药的,但是自从撞车之后,在草原里,我根本没有吃过药。
我攥着拳头试图自己放松,但是没有用。我的脑袋也沸腾了,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去对付里面要钻出来的东西。声音,或者是老鼠,它在叮叮响着,空气是扭曲的,我不知道空气是烫的,还是我的血液要喷射出来了。
不对,不对,这比犯病还要难受。
我的一点点质疑马上被五彩斑斓的浪潮吞没,波浪行进着,吞噬我的记忆,吞噬我的思考,最终变成一片闪烁着的黑暗。
我在尖叫,或者是我皮肤下的人在尖叫。我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草原塌陷了,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我在我自己的皮囊下面,我被困住了。
不行,不能这样,这样不行…
突然间,有一双手伸到了我的脸上,捂住了我的口鼻。
那些彩色的潮涌一瞬间就淡化了,我睁开眼睛,我还在车底,背后的那个东西控制住了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