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乘,还没有回来?”
我噤声。
“···妈妈,回来了。今天回家吃饭。”
“好。我跟你爸去了几家装修公司。价格都差不多,说得都天花乱坠,听得云里雾里。你要是不忙,还是多操心装修的事。”
“好。你和爸爸还要上班。装修我找戴生。你和爸爸做参考。别去跑装修公司。”
“哦,还不是你一直不积极,我才拉着你爸爸去看的。戴生现在是大设计师,听他妈妈说前段时间又拿下什麽美术馆的项目。他有时间有心思给你的小屋设计?你有空还是跟我们找一家靠谱的装修公司吧。不过你住在泠然家乐不思蜀,只有我跟你家老头子跑上跑下。”
“妈妈,泠然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近。”
“你的意思,新屋装修不管了?结婚了你住哪里?”她的音量提了起来。
“···妈妈,我知道了。放心,戴生再忙也会帮我们出设计图。”
戴生姓戴名晋生,两人一个院子的。
“能不去麻烦别人就不要去麻烦别人,不差这几个钱。”
“···嗯。”
“中午回来吃饭是吗?我叫阿姨买黄鱼,龙虾···”
“晚餐回来吃。”
不用等他挂掉电话,我没了兴致。他想继续,我拉着他去外面吃早餐。吃完後去看他的新房子。
房子是他父亲所在单位开辟出来的一块地,老牌房地産集团承接,有三栋十五层一期房是福利房。标准的学区房,四周交通便利,商业配套齐全,闹中取静,绿化覆盖百分之五十。
他的新房位于第十层,一梯两户,160平层,户型方正,视野开阔,凉风习习,两个大阳台,四个卧室,主卫客卫两个。
我现在的房子百多平,装修时被装修公司坑,方乘帮我重新找设计师和施工队,为这个房子忙上忙下了3个多月,瘦了好几斤。出来的成品相当令人满意,主色是米白浅蓝,家具家电同色系,亮彩的软装点缀後,不至于过于冷色调。
他说,只要三间房,一间小房做游戏房或家庭影院。他牵着我的手,走过一间又一间,“这是我们的卧室··这是儿童房,还有一间我爸妈的卧室。”
因为是毛坯房,通风好,阳光充足,看起来足有两百平。客厅很大,通了一个宽敞的阳台,孩子活动空间够,客厅设置隐形电视,一个大书柜,一家三口席地而坐,陪伴孩子的美好和谐的画面,以及他父母在旁“协助”带娃的画面。
我不语。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房子,我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他感到我的平静不同寻常,手指触碰我的脸,“怎麽了?”
我言不由衷地说:“你的婚房挺好的。”
他的笑脸僵住,“什麽叫‘我的婚房’?这是我们的婚房。”
“这是你父母买给你的。跟我有什麽关系呢。”
他听了上火,双目圆瞪,好一会平静下来,“这房子的确是我父母买的···所以装修我不会要他们出一分钱。我会征取他们的意见,加上你的名字。”
“不。你父母买的,不要添我的名字。我就是想,我们存够钱,买属于我们的房子。”
他眼神变得温和,伸手把我圈进怀内,“我知道。所以你明白我住你房子的心情吧···哎哎哎,我并不是说心安理得住我父母买的房子,我是···我努力赚钱,按市场价还他们首付···”
他们当然不会要啊。他清楚的很。大多数国人父母辛苦大半辈子任劳任怨,不就是为儿子过上幸福生活吗?
如果是女儿,抠抠搜搜养大,躺平享受人生,一辈子一套房,对女儿不太过冷血,绝大多数做女儿的在养老上的回报大于他们的养育之恩。
我想到自己的原生家庭,不禁黯颓丧。
“说到这,不得不在你那蹭吃蹭喝蹭住。”他捏捏我的手臂。“这样才能存到钱。”
其实啊,房子装修费是他出的。谁叫我在这个城市孤立无援呢?在我被装修公司坑的时候,只有他帮助我。
曾经说好一起在那里共筑家园的人,一不留神,成了入赘女婿。
我曾经把钱转给他,他原封不动转回来;我放了现金在他车上,他不动声色地还回来。如此往来几个回合,我明白他的用意,他的巧思是索取居住权呢。
我揶揄他,“住父母那更能存下钱。不出一分家用,不时给你补贴。”
“快30了还要和父母同住,把我当小孩子关心,超过十点不回家来电话;十二点还不回来,等着我回来才去睡;玩游戏到深夜,还叫阿姨煮夜宵。”
“说得我好像放任你一样。难怪你妈妈看到你有黑眼圈,拐弯抹角要我提醒你注意身体。”
“你要是管我就好了。每次应酬领导同事的老婆女友都会打电话催促,从来没接到你一个电话。”
“改变自己都那麽难,更何况是别人。你快30,我想要改变你,我们每天会吵得天翻地覆。晓得伐。”
他表情复杂,“有时候真希望你不要那麽冷静。”
我摇头。“管学生已经够让人头疼,还要和各式各样的家长打交道。同事领导,都不省心。下班了我只想安静安静。”
“我跟你想到一块儿。所以我们能过到一块。”他笑眯眯低头蹭我的脸,与其说亲,不如说啃。
不管这个房子按照方乘的意思装修,还是听从他父母的意见,我绝不插手,绝不过问,只有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