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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清（第1页）

认清

我说，小姨，我去你家，都是姨夫做饭菜了。

她说，呵呵。每个家庭都不一样是不。这个家里，我在外赚得到钱，你姨夫就要做饭菜，做家务，伺候一大家子。

我说，小姨的驭夫之道令人佩服。表妹以後肯定也像小姨一样幸福。

她说，我啊，希望她好好读书，找个好老公。要是她以後老公对她一点不好，我抡起拳头打人。圆圆，其实你妈妈很关心你很爱你。

我说，小姨更加有说服力。她就是嘴巴上厉害。

她说，是啊。姐姐对家人挺好。我家里的家具家电都是她和姐夫买的。她啊从小不会说话，做事倒是厉害。我呢，跟她相反，光会说话，不会做事。哈哈哈哈。

我不无诚恳地说，小姨比妈妈幸福多了。

她顿了一顿，似在组织语言，而後讨好地说，姐夫脾气暴躁了点，但是会赚钱啊，对姐姐还是好的。你们到大城市来，住好房子，读好学校。姐姐不用想赚钱的事情，管好家里，做做一日三餐，轻轻松松打牌。不像我那死鬼老公，不会说话，懦懦弱弱，一年到头忙忙碌碌赚的几个钱，还是我喊人帮忙。我也好烦哪。一家子五口压力全在我身上。

我叹口气，表妹很幸运，有你这麽好的妈妈。我妈妈一心扑在陈耀身上。

她躲闪了一下，你别这麽说，你表妹还羡慕你呢。别怪你妈妈，你奶奶当时对她也不好，那时候我还去你家帮忙带你。你奶奶热水泼你妈妈脸上，当着屋子的人骂她不会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儿子。她都忍着蹲下捡起杯子，重新倒一杯蜂蜜水。

我不无叹息，她要是你这样的性子就好了。

她说，要是就好咯。这样就不会····她意识到一些话不该说。

我问，不会什麽？

她说，哎，你也这麽大了。说了你不要告诉你妈妈。

我点点头。绝对不会。

她犹豫3秒，说，其实，其实啊你还有个妹妹。

我瞪大眼睛，震惊的不行。她···被送走了？

她叹口气，被送走了倒还好。

我不置信地，难道···想起在论坛上看到过落後思想的农村人残忍对待女婴的方式。我张大了嘴巴。丢了？

她摇摇头。我还记得，你那个妹妹真个是粉雕玉琢，脸白嫩嫩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嘴巴樱桃小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婴儿哦。贴墙的那些宝宝，没一个比的上她可爱漂亮哦。我抱着她爱得亲个不停。

她陷入回忆里，一双眼睛迷离，神情恍惚。那时候你3岁，我和你外婆轮流带你。她快一岁了。你妈妈每天背着她干家务和农活，24小时都不分开。

我听人讲你奶奶几次想把这个娃娃丢山上去。那时候“计划生育”虽然抓得很严，有一个女儿，不再单位上班的，多交点罚款可以再生一个。没想到二胎还是女。你爷奶好生气。你···唉···

我好奇地问，然後呢？

她咳嗽一声，才说，你妈妈天天背娃干活，有天就病了。我那时候带着你出去玩。回来後···唉，你妹妹就没了。

我心里像是被人用拳击手套狠狠砸了一下，闷得窒息。奶奶？！那个巫婆害死的？！

她摇头。不算。没人看着你妹妹。你奶奶出去打牌。我回去的时候，你妈妈哭疯了。你奶奶在一旁骂人。你爸爸老是抽烟。

她说，你妈妈抓你过去，我以为她要抱你，缓解一下痛苦。

我······

她说，没想到抓着你，上下摇晃，说一些傻乎乎的话。

我的心往下沉。

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她说什麽呀？

她眼神闪烁，带点恶作剧似地故意保留，一种幽微的快感。她说······哎，算了，都过去这麽久。後来生了耀耀，日子总算好过一点。

我说，她说的是不是，为什麽死的不是你。

她呼吸稍稍急促。圆圆，都过去好久好久了，别想那麽多。你体谅她，总是担惊受怕，你奶爷对她不好。她当时发烧，烧糊涂了。

眼泪涌出来，夏热干涸，了无痕迹。我说，谢谢小姨一直护着我。

她说，你是我亲外甥女啊，我不护你护谁啊。

我们相视而笑，夜话消失在夜色里。

接下来的几天，罗秋燕和我在家里做好饭菜，有时候一起送到医院，有时候我单独送。母亲的几个朋友会不定期来陪她说说话，打发时间。

在罗秋燕的哄劝下，陈耀去看了一次，往返坐计程车去送饭，在病房呆不到10分钟，嚷着要走。

陈军自始至终没有踏进医院半步，要他出医药费割去半条命，当得知医保仅报销一半时，更是狂怒无能，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几天後，我和罗秋燕接母亲出院。医生说，多躺床休息，不能干重活，定时吃药，一周後复检。

当天下午，罗秋燕老公来接她回家。我送她到楼下。她进车前，说，好好照顾你妈妈。你啊跟你妈妈，嘴巴要甜一点。我说谢谢小姨。

几天过去，她的伤痛减轻一些，能下床走动。但是一用力，浮现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