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嘴,“还好。”
是啊,父女哪有隔夜仇。真有仇真记恨的是我这样的陌生人。我擡起头,言不由衷地说:“那就好。”
他直直地看着我,“你呢?”
我心说,还用问吗?你不都知道。“挺好的。羽毛球双打在市里第三名呢。”我打开手机,给他看了十几秒比赛视频。
他的手亲昵地搭在我的肩上,很认真地看着赛场挥洒,连看好几遍。
我背有些僵硬。他脸朝向我,嘴唇掠过我的眼睑,下巴细短的胡茬贴着我的皮肤。气氛微妙,一触即发。
他醒来已是傍晚,被我的烟味呛醒的。他接过我的烟,自顾自抽起来。抽了两口,嫌弃地递回。
※※※※※※※※※※※※※※※※※※※※※※※※※※※※※※※※※※※※※※※
文丰早就学会抽烟。邱宁宁虽会抽查,但他不在乎。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像藤真的美少年,在所难免地沾染一些中年男人不好习惯。
啤酒肚嘛,不明显。他不敢真胖,样子差以前太多,会被退货。他笑着问我,还会不会接收他。
我说,这里不是废物回收站。他的脸变色,与我冷战好一会。原本吃得热火朝天,酒杯碰了又碰。听我说完,他胃口没了。
我们吃完饭,走出饭店,他戴上羊毛围巾。我在大学里跟着手巧的同学织过一段时间。那时我觉察出他的走心,试图用一些不值钱的特长祈求他回心转意。
我不知道他抱着什麽心思,又把那羊毛围巾戴给我看。花了好多心思,用了纯羊绒线,废掉七八团材料包,最後的成品还算满意。
他还以为是我买给他的。当他知道是我织的,眼睛里闪烁光彩,说不高兴感动是不可能的。
你没给姓方的织过围巾吧。我从没看到他戴过。哎,那个撮把子也不值得,他都跟人订婚。
我听到这话,脚步顿住,像喝酒断片了。
几米远的文丰转过身,看了我好一会,才走过来。男人靠不住。以後有事找哥哥我,一个电话,打飞的来。
我荒凉地笑,好啊,文哥哥。说话算话。
那几天,我笑不会笑,哭也不会哭了。
※※※※※※※※※※※※※※※※※※※※※※※※※※※※※※※※※※※※※※※
裴晗从洗浴间出来,酒店服务员推车送上丰盛的晚餐。我招呼他,“中午就没吃什麽,合不合胃口多吃点儿吧。”
他坐在我旁边,皮肤毛孔微微张开,我打开脸霜,往他脸上抹了几抹,笑嘻嘻地看他发落。
他倒了两杯酒。我倒了两碗汤,“空腹喝酒肚子不舒服,我可不会照顾你。”
他勉强喝了几口。他额角上的疤痕结痂了。
“怎麽回事?”
“朵儿丢了个镇纸。”
我擡手摸了摸,“宁愿丢在我脸上。”
他喝酒的手一顿,“一直不关你事。是我。女孩子天性纯真。她以为我对她好,一直以为我只有一面。当她看到她母亲另一面时,崩溃了。看了好多心理医生也不见好。不过她很喜欢···国内的学校生活。我以为她已经好起来,她母亲造成的冲击消失了。”他喝光杯中酒,“我希望前十八年她完全在父母的羽翼下纯粹的生活。想的还是太简单。”
最大的伤害,不是来自外界,正好来自最重要的母亲与父亲。
“听她好朋友说,她想去美国读大学。”
“是的。”
“会让她去吗?”
他看向窗外黑黢黢的天空,“她考上就去读。”
我没有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