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张痛苦的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闭着,长睫被汗水濡湿,黏在眼睑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麻烦精。”他低声骂了一句,起身从水缸里舀出半盆冰冷的雪水,浸湿了屋里还算干净的一块布料,拧得半干,叠成长方形,敷在小少爷滚烫的额头上。
小少爷哆嗦了一下,呓语稍停,往狼皮里缩了缩。
程烬没管他,又去检查他之前脱下的那双湿透的软皮鞋和羊绒大衣,摸到内衬一些硬物摩擦感,像是某种特殊材质的标签被刻意撕扯后留下的痕迹。
他眸光微沉,但没多做探究,只是将那些湿透的衣物拿到壁炉边,尽量摊开烘烤。
做完这些,他重新坐回小少爷身边,看着那盆雪水很快被捂热,又起身去换。
来回几次,天光透过被积雪覆盖的小窗,渗进一丝灰白。
小少爷的高热似乎退下去一点点,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守在旁边的程烬身上。
程烬正拧着新的冷毛巾,脸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比昨夜柔和了些许,但眉宇间的戾气依旧明显。
小少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程烬注意到他醒了,把手里的毛巾“啪”一下又盖回他额头上。
“死不了就成。”
小少爷被冰得又是一颤,却莫名地,从这粗鲁的动作里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
他闭上眼,额头上传来一次次被更换的冰凉,听着男人在身边不算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屋外依旧呼啸、但似乎不再那么可怕的风雪声。
某种紧绷到极致的东西,悄悄松弛了一根弦。
程烬看着他又昏睡过去,但脸色似乎好了一丁点,伸手探了探他脖颈处的温度,确实比刚才降了些。
他收回手,盯着自己粗糙的指腹看了片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截脖颈过于细腻柔软的触感。
他烦躁地骂了一声,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死寂的天地。
雪还在下,只是小了。
但这“麻烦”,一时半会儿,看样子是甩不掉了。
他靠在窗边,点了支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驱散了些许疲惫。烟雾缭绕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壁炉边那团小小的、依赖着他那点粗糙照料才勉强维持住生机的身影。
目光复杂难明。
妈的,这都叫什么事。
天光大亮时,雪终于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和覆雪的木窗,在屋内投下清冷的光斑。
程烬靠在窗边,脚边散落着几个烟头。他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但眸光依旧锐利,像雪原上搜寻猎物的鹰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