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是种浑浊的灰白,不见日头,唯有凛冽的寒风如同不知疲倦的怨灵,在殿宇楼阁间穿梭呼啸,拍打着窗棂,出呜呜的声响。
马湘云早已醒了,刚由着宫女伺候着起身,披了件常服坐在梳妆台前,绿翘便红着眼眶进来,低声禀报了刚刚传来的消息:
太子妃“病了”,即日起需要“静养”。
绿翘“噗通”一声跪倒在床榻边的脚踏上,未语泪先流,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马湘云从铜镜中瞥见她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额角,声音里带着一丝宿夜未眠的沙哑,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这算什么了不得的事,也值得你在这里哭哭啼啼。”
绿翘被她这浑不在意的语气噎得一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愈替她感到委屈,哽咽着道:
“主子,奴婢……奴婢是为您抱不平呀。
太子殿下他……他怎么能这么做呢,昨日才……今日就这般翻脸无情,将您禁足。
这宫里上下会怎么看您……”
“行了,”马湘云打断她,语气里透出些许不耐,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不过是闭门不出而已,耳根子正好落个清静。
再说,”她顿了顿,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嘲非嘲,“区区禁足,还以为真能困住我么……”
说着,她摆摆手,示意绿翘起身,自己则坐回了床榻边,准备挑选今天的衣裳。
衣袖因着她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藕臂。
只是那本该无瑕的肌肤上,此刻却清晰地印着几处斑斑点点的红痕,有些甚至泛着青紫,在雪白的底色衬托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绿翘的目光一落到那些痕迹上,刚刚止住一点的泪水又决了堤,“嗷呜”一声哭了出来,哽咽带着心疼与愤懑道:
“太子殿下他也太不怜惜主子了。
这……这……”
她想说这简直是磋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下哽咽的哭声。
她连忙上前,蹲下身,拿起床边的软缎绣鞋,小心翼翼地替马湘云穿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地抱怨着:
“……好歹也是太子妃,竟让他这般……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真当咱们好欺负不成……”
对于绿翘这带着护主心切的碎碎念,马湘云没有再出声斥责,也没有附和,只是沉默地任由她伺候着。
直到穿戴整齐,宫女们端着早膳鱼贯而入,将那几样简单的菜色摆在桌案上时,马湘云的目光扫过桌面,一直平静无波的脸色,才终于冷了下来。
那早膳,实在是太过简陋,甚至可说是怠慢。
一盘炒得过了火候、泛着油腻光泽的青菜,一碗明显是隔夜米饭,还有一盅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星白花花肥肉碎的所谓“鸡汤”,连点热气都吝于冒出。
这绝非太子妃份例应有的规制,连得脸的宫女恐怕都吃得比这好些。
绿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桌子,声音都气得尖利起来:
“这就是膳房给太子妃准备的早膳?!
他们好大的狗胆!”
她猛地转向刚才提食盒进来的那个侍女,眼神锐利如刀。
那侍女方才在外间显然已经被膳房的人为难了一通,此刻见绿翘怒,更是吓得脸色白,噗通跪下,带着哭腔道:
“太子妃息怒!
奴婢……奴婢也不敢相信,可……可膳房的张总管说了,这是……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违抗啊……”
“太子殿下?!”绿翘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明确的靶心,直指刘连城,她胸口剧烈起伏,脱口而出,“太子殿下昨日还……”
她本想说“昨日还与主子有了夫妻之实”,今日便如此折辱,这简直欺人太甚!
“绿翘,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