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婶子推着板车,载着情况稳定下来的春妮,火急火燎地往公社赶。山坡上的妇人们也没了干活的心思,三三两两地收工回家,嘴里议论的都是林晚星刚才那神乎其神的一手。
王婆子脸色讪讪,想凑近林晚星说点什么缓和关系,却被林晚星一个平淡的眼神挡了回去,只好灰溜溜地扛着锄头走了。
林晚星是最后一个下工的。她把锄头还给保管农具的社员,迎着各色复杂的目光,平静地往村尾那间破土房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林怀山正佝偻着腰,在屋外那个用几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前忙碌。锅里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听到脚步声,他连忙回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急切。
“晚星,回来了?快,快歇歇!”他搓着手,有些无措,“我……我煮了点糊糊,还……还跟隔壁你张奶奶换了个鸡蛋,给你卧在里头了。”
林晚星目光扫过灶台。那口黑黢黢的铁锅里,煮的是掺了麸皮的粗粮糊糊,但颜色比平时看到的要深一些,里面沉着几根野菜,正中央,赫然卧着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在这个家家户户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荤腥,鸡蛋更是金贵到要拿去换盐换火柴的年代,这一个荷包蛋,几乎是林怀山能拿出的全部心意和家当。
林晚星心里那处细微的触动,又明显了一些。
“您吃了吗?”她问。
“吃了吃了,我吃过了!”林怀山连连点头,眼神却有些闪烁。
林晚星没说话,走进屋里,看到桌上那个空了的粗陶碗,里面只有一点涮锅水般的痕迹。她心下明了,也没戳破。
林怀山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锅里所有的糊糊和那个唯一的荷包蛋,全都盛到了一个稍微完整点的碗里,端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快,趁热吃!干活累坏了吧?”
糊糊很粗糙,带着一股难以避免的糠麸味,但混合了野菜,又被林怀山小心翼翼地煮了挺久,倒也不算难以下咽。那个荷包蛋更是煮得恰到好处,蛋白凝固,蛋黄却是溏心的,咬破后流出的蛋液混在糊糊里,瞬间提升了整个食物的口感和滋味。
林晚星安静地吃着。她能感觉到,林怀山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满足和欣慰。
“今天……在地里,没人为难你吧?”林怀山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显然已经听说了上午生的事情,只是不确定细节。
“没有。”林晚星咽下口中的食物,言简意赅,“干了活,挣了六分。”
林怀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能挣工分就好。”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我听说……你还给周富贵家的春妮看了病?真的……缓过来了?”
“嗯。”林晚星点头,“应该是绞肠痧,我用了点家里传下来的土法子,暂时压住了,送去公社了。”
她没有多说,林怀山却听得心潮澎湃。他看着孙女平静无波的脸,只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会干活,懂医术,遇事冷静,说话在理……这哪里像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娃?
“晚星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希冀和惶恐,“你……你爸妈他们……以前在家,有没有……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他终于问到了关键。
林晚星抬起眼,看向他。老人浑浊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有恐惧,有深深的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那块玉佩,以及玉佩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
“没有。”林晚星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坦荡,“他们走得急,没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是实话。原主的记忆里,父母就是普通的双职工,因病相继去世,除了那点被叔婶吞掉的抚恤金和日常用品,并无特殊遗物。玉佩是她穿越自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