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热霸道地穿透溃烂的皮肉,熨帖着枯槁的腕骨深处!带来一阵阵强烈的、令人心悸的……酸麻!
是它!
就是这个烫不死人、又能唤醒种子的……温!
“嗬……”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巨大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喘息,从她堵塞的喉咙里挤出。
她不再迟疑。
溃烂的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珍重,伸向腰间那个灰扑扑的布袋!
解开!
极其小心地将里面那几粒微小的、带着她体温和脓血气息的……褐色棉籽……倾倒在自己溃烂的掌心!
看!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掌心这几粒比命还贵的……希望!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冰冷的专注,瞬间被一种近乎燃烧的……狂热取代!
撒!
溃烂的右手依旧浸在温水中!溃烂的左手极其轻柔地、却又无比沉重地……将掌心里那几粒微小的种子……如同安放最脆弱的琉璃……极其缓慢地……撒入陶瓮翻滚着细微气泡的……温汤之中!
“噗……噗……”
极其微弱的、如同尘埃落水的声音。
几粒棉籽沉入浑浊的水底,消失不见。
守!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如同被钉死在陶瓮边,一步不再挪动。佝偻的脊背深弯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浑浊的水面上,仿佛要将那水面看穿,看透水底那几粒沉睡的种子!
添柴!
溃烂的左手极其粗暴地抓起地上散落的细碎柴草,极其精准地、一点点地……塞进灶膛!不能多!不能少!维持那腕骨感知的……温!
火!
灶膛里的火苗不再是狂舞的毒蛇,而是被强行驯服的、温顺却执拗的……守夜者。它舔舐着冰冷的瓮底,出细微却持续的“噼啪”声。
时间在死寂的凝视和细微的“噼啪”声中流逝。
夜。
深重的、带着河滩地万年寒气的夜,如同冰冷的巨兽,彻底吞噬了窑洞外的世界。寒风在破窗洞外尖啸,卷着碎瓷的粉尘,带来刺骨的凉意。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依旧凝固在瓮边。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水面。眼皮如同坠着千斤巨石,每一次眨动都无比艰难。灶膛里的火光在她枯槁的脸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跳动的暗影。
添柴!
溃烂的左手摸索着,抓起一把枯蒿细枝,塞进灶膛。火苗“噗”地窜起一瞬,映亮了她沾满草灰和泥污的脸颊,也映亮了她深陷眼窝下……那被浓重烟灰彻底染黑的……睫毛!
睫!
如同被劣质的墨汁狠狠涂抹过!浓黑、板结!每一次艰难的眨动,都带来细微的刺痒和视野的模糊!可她浑然不觉!
目光依旧死死钉在水面。
水底……有动静吗?
那几粒微小的种子……吸饱了水吗?
那层坚硬的壳……被温汤……撬开了一丝缝隙吗?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个时辰。
水面依旧死寂。
只有瓮底细微的气泡,极其缓慢地升腾、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