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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四方天里凌云志(第1页)

年节的喜庆像一层薄薄的胭脂,勉强涂在永昌侯府的朱红廊柱上,却遮不住正厅里弥漫的庄重与压抑。炭火燃得正旺,却暖不透人心头的寒凉,空气中浮动着檀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离愁,与府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格格不入。

梁夫人端坐于上的紫檀木椅上,一身深紫色织金褙子衬得她面容褙子衬得她面容愈肃穆。她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极慢,每一次摩擦都带着沉沉的思虑,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嫡长孙女前程的殷切期许,更有对那座深宫的深深忌惮。那是一头无形的巨兽,吞噬过无数鲜活的青春与欢笑,哪怕是贵为侯府嫡女,踏入其中也如一叶扁舟驶入惊涛骇浪。

墨兰坐在下的玫瑰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绣着缠枝莲的素色绢帕,帕子边缘已被她绞得皱。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早已叮嘱过千百遍的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宁儿,进宫后,万事谨慎为上,务必少说多看。太后仁慈宽厚,但你需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侍奉要尽心竭力,却又不能过于殷勤,免得惹人侧目、遭人记恨……与宫中其他女官、伴读相处,要保持距离,不卑不亢,既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恃宠而骄……若有任何难处,万不可自作主张,一定要想法子递话出来,母亲和祖母定会为你周全……”

每说一句,墨兰的心头就揪紧一分。眼前的女儿亭亭玉立,身着为进宫特意新制的浅碧色衣裙,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既端庄得体,又不逾越规制。她继承了自己的秀美眉眼,却更多了几分丈夫梁晗年轻时的清俊挺拔,还有着身为长女的沉静稳重。墨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却又比那时的自己多了几分坚定。只是这份坚定,在深宫的波诡云谲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宁姐儿梁玉清静静地听着,微微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没有像年幼时那样撒娇哭闹,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或不舍,只是将母亲的每一句话都细细刻在心里。入选宫廷女官伴读,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永昌侯府的嫡长孙女身份足够贵重,她自幼饱读诗书、习练礼仪,品貌才情在京城贵女中亦属上乘,再加上祖母和母亲暗中打点运作,这个结果早已尘埃落定。

可此刻,这份“预料之中”却显得如此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府门外,车马早已备好。并非直接送入宫门,而是要先送往指定的皇家驿馆,再由宫中内侍统一引入。梁老爷亲自出面,一身藏青色朝服衬得他愈威严,却也难掩眉宇间的牵挂。二房嫡子梁昭,身着宝蓝色锦袍,正与一个面白无须、眼神活络的小太监低声交谈。他脸上带着世家子弟与内侍打交道时特有的神色,既维持着家族的体面,又隐含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讨好,悄悄递过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那太监指尖一掂,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笑意,连声道:“梁公子放心,大姑娘这般品貌才情,定能得贵人赏识,小的定会好生照料。”

宁姐儿在母亲和祖母的陪同下,站在二门的影壁后,远远望着这一幕。

她看到祖父梁老爷,那个往日在家中说一不二、威严甚重的永昌侯,此刻竟微微弓着背,对着那不过十几岁的小太监客气地拱手,语气谦和:“有劳公公费心,小孙女初入宫廷,还望公公多多照拂。”

她看到二伯父梁昭,那个意气风、万事皆无忧半辈子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收敛,与阉人低声周旋,言辞间满是周全。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梁玉清。为了将她安然地、体面地送入那座四方城,为了家族的荣光,也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前程。

宁姐儿的目光越过高高的府墙,望向远处被冬日灰蒙蒙天空切割出的、规整方正的一角。那就是皇宫的方向,是帝国权力的核心,也是无数女子的牢笼。她知道,进去之后,她能看到的天空,大概也就只剩下从一个庭院到另一个庭院,被更高、更厚的宫墙切割成的,不同形状的四方形。

一股冰冷的战栗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哀与不甘。她想起小时候,妹妹曦曦曾指着广阔的天空说:“姐姐,你看,天是没有边的,我们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那时她只当是童言稚语,一笑置之。可现在,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边界”的存在——家族的期望是边界,宫廷的规矩是边界,女子的身份是边界……一道道无形的墙,将她围困其中,让她几乎窒息。

母亲和祖母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那是对她如何在“边界”内生存的教诲,是教她如何收敛锋芒、委曲求全,如何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这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宁姐儿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抬起了下颌。她的目光穿透灰蒙蒙的天空,望向那四方皇城的方向,眼中没有泪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而在这平静之下,正汹涌燃烧着一股不容摧毁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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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出去的。

这个念头,不是年少轻狂的妄想,而是一种镌刻入骨的誓言。不是以落魄被弃的方式,不是以垂垂老矣的姿态,而是要以一种让家族荣光、让自己无愧于心的方式,从那个地方,堂堂正正地走出来。

她收回目光,看向满眼含泪却强作镇定的母亲,看向神色复杂难辨的祖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大礼,动作沉稳,一丝不苟。

“祖母,母亲,宁儿去了。”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听不出丝毫怯懦与动摇,“定不负家族所托,亦会……珍重自身。”

话音落下,她直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一眼熟悉的庭院。转身,一步步走向那辆停在府门外的马车,那辆标志着荣耀与束缚、希望与凶险的马车。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无数次在妹妹们面前做出的表率,如同一株迎风而立的青竹,不屈不挠。

墨兰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出一丝声音,只是望着女儿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马车帘后。梁夫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转动佛珠的手指,微微有些紧。

马车辘辘驶离永昌侯府,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叩问命运。车内的宁姐儿缓缓闭上眼,将侯府的景象、家人的面庞、妹妹曦曦那些奇思妙想的话语,一一深藏心底,化作支撑自己前行的力量。

她知道,前路莫测,荆棘密布。深宫之中,人心叵测,规矩森严,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家族、命运随波逐流的深闺少女。她是梁玉清,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孙女,是将要进入帝国权力核心地带的女官。

四方天,困不住凌云志。深宫墙,磨不灭向阳心。

她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一定会在那座牢笼般的皇城里,为自己挣得一片天地,也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走出来。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或许,也是为了向那个总有着奇思妙想、试图改变一切的妹妹证明,哪怕在这看似最固化、最没有破局可能的格局里,也依然存在着改变命运的希望。

马车渐行渐远,朝着那座宏伟而冰冷的皇城驶去,载着一个少女的誓言与梦想,驶入了未知的未来。

马车载着宁姐儿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那辘辘车轮声仿佛还碾轧在墨兰的心上,每一声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由周妈妈搀扶着,强撑着挺直脊背,一步步挪回自己的院落。房门“吱呀”一声关上的刹那,那道强自筑起的镇定堤坝轰然崩塌。

墨兰踉跄着跌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这不是深宅妇人故作姿态的低泣,而是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是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几乎碎裂的呜咽。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攥着榻边的锦缎,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带着抽噎的剧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恍惚间,她的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盛家的那个夜晚。

那时她和梁晗说定婚事,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那一夜,生母林噙霜悄悄来到她的闺房,屏退了所有下人,拉着她的手,也是这样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全无平日的娇媚体面。“我的儿啊……娘舍不得你……那高门深宅,吃人不吐骨头啊……娘护不住你了,往后……往后全靠你自己了……”

那时的墨兰,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争强好胜的志气。她虽也落了泪,却只当小娘是喜极而泣,是舍不得女儿远嫁,从未真正读懂那哭声里深藏的绝望与无奈。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足够聪明、足够隐忍,就能在侯府站稳脚跟,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直到今天,直到她亲手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那辆通往更深、更不可测的“高门”的马车,她才真正刻骨铭心地懂了。

懂了那种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却为了所谓的“家族荣光”“更好前程”,不得不亲手将女儿推入其中的撕裂感;懂了那种从此女儿祸福难料、生死荣辱皆不由己的无力与恐惧;懂了那眼泪里,有多少是滚烫的母爱,有多少是追悔莫及的痛,又有多少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

“我的宁儿……我的宁儿啊……”墨兰伏在软榻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锦缎,泣不成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印,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这一刻,她不是永昌侯府精明能干的三奶奶,不是执掌中馈、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只是一个送别女儿、心痛如绞的普通母亲。

不知哭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婉儿端着一碗热气袅袅的安神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到母亲哭得如此伤心,她原本就红着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巧的鼻尖微微抽动着。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汤碗,跪坐在榻边,伸出细弱的小手,轻轻拉住墨兰冰冷颤抖的手,用自己努力压稳却依旧带着哭腔的声音安慰道:“母亲,您别太伤心了……仔细伤了身子。女儿……女儿听宫里来的姑姑说,等过了三月三,女儿进宫做了公主伴读,就能经常见到大姐姐了……女儿一定常常去看大姐姐,把大姐姐的消息带出来给您,您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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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的声音软糯,本意是想让母亲宽心,想告诉她姐妹俩在宫中还能互相照应,母亲也能时时得知宁姐儿的近况。

可这话听在墨兰耳中,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了她早已鲜血淋漓的心口!

是了……她竟一时悲痛得忘了!过了三月三,婉儿,她这个文静怯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最让她放心不下的二女儿,也要进宫去了!去做公主伴读,听起来比女官轻松体面些,可那终究是皇宫,是那个规矩森严、人心叵测、身不由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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