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曦曦说得对!”墨兰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她一把将小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你们外祖母的那些法子,是她在深宅大院里自己摸爬滚打悟出来的‘小道’,是术——是用来防身、用来避祸的技巧。而真正能支撑你们走得更远、站得更稳的大智慧,在书里!在那些先贤的教诲里!”
她抬起头,看向四个女儿,眼神炽热而坚定,如同燃烧的火焰:“多读书,读好书!读了书,你们才能明事理,辨是非,知兴替,懂进退!才能像今日这般,即便被人构陷,也能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而不是只能束手无策、任人宰割!才能拥有不靠任何人、不依附任何人,只凭自己就能立身处世的底气和资本!”
墨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对生母的惋惜,也是对女儿们的期许:“你们外祖母她……她若当年能多读些书,读些正经的好书,或许……或许她的眼界就不会只困于内宅这方寸之地,她的心思就不会只放在争风吃醋、算计争斗上,她的路,也能走得不一样,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一刻,墨兰彻底领悟了。她将生母林噙霜传授的、充满市井生存智慧的“术”,与小女儿曦曦点明的、蕴含着长远展之道的“道”,牢牢地结合在了一起。
术与道,缺一不可。
用术来自保,避开明枪暗箭,在风雨飘摇中求得生存;
用道来立身,积累学识底气,在漫长岁月中站稳脚跟。
宁姐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母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她明白,未来执掌中馈,管理家事,既需要“术”的圆滑,更需要“道”的支撑。婉儿似懂非懂,却将“多读书”三个字刻进了心里,她想,只要多读书,或许就能像母亲和姐姐们一样,变得更有底气,不再轻易害怕。闹闹则挥舞着小拳头,一脸不服输的模样:“我要读好多好多书!比圭锦哥哥读的还多!让他再也不敢笑话我写字难看!”
墨兰看着女儿们恍然大悟、眼中满是兴奋的模样,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的温情褪去,重新恢复了往日主母的冷静与审慎。
“书稿能重新写出来,这固然是好。”她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雪浪笺,指尖轻轻拂过纸面的细腻纹理,语气沉缓,“但你们忘了今日的风波?若还是像之前那般,原模原样地拿出去传阅,难保不会再次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惹来更大的祸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儿们瞬间黯淡下去的小脸,补充道:“我们需要给它,换一身‘衣裳’——一身能掩人耳目,让它平安流传的衣裳。”
在女儿们好奇又困惑的目光注视下,墨兰转身从书案角落的废纸篓里,取出了几封梁晗平日练字后随意丢弃的废稿。那些纸上是梁晗惯用的行书,笔触略显张扬,却又不失世家公子的风骨,墨色浓淡不一,带着几分随性。她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揣摩着起笔的力道、转折的弧度、收笔的韵味,半晌后,才取过一支狼毫笔,蘸饱了松烟墨,屏息凝神,在那张空白的雪浪笺上缓缓落笔。
宁姐儿和婉儿忍不住凑上前,刚看了几字,便惊讶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只见墨兰笔下流淌出的,不再是她们熟悉的、属于母亲的清秀簪花小楷,而是与父亲梁晗的字迹几乎一般无二的行书!那起承转合的流畅,那撇捺间的风流意气,那落笔时的力道与收笔时的余韵,简直如同梁晗亲笔所书,连墨色的浓淡变化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阿娘,您……您怎么会写父亲的字?还模仿得这么像!”宁姐儿惊得声音都有些颤,她从未见过母亲展露过这般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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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兰没有抬头,笔下依旧不停,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早年闲来无事,看着他练字,便私下揣摩过罢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藏着多少不为外人道的心思。刚嫁入侯府时,她为了迎合夫君,为了在这深宅中站稳脚跟,曾花了多少个日夜,对着梁晗的字迹反复临摹,揣摩他的喜好,模仿他的笔意,只为能在不经意间讨得他的欢心。那些带着讨好与隐忍的岁月,如今想来满是酸涩,可谁曾想,这门当年为了依附他人而学的“技艺”,如今竟成了保护女儿们梦想的坚实盾牌。
不过片刻,一段《化蝶》中“十八相送”的精彩段落,便以“梁晗”的笔迹跃然纸上。字迹洒脱,墨色匀称,任谁看去,都会以为这是永昌侯府嫡公子闲暇时,一时兴起随手写下的戏文草稿,绝不会联想到是几个闺阁女儿的手笔。
“如此一来,即便不慎被人看见,也只会以为是你们父亲的消遣之作,无人会联想到你们姐妹身上。”墨兰放下笔,对着纸上的字迹满意地点了点头,“日后再抄写书稿,便用这字迹,既能掩人耳目,也能借着他的身份,少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解决了笔迹的隐患,墨兰看着纸上的文字,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她转身,走到奶娘身边,看向被抱着、却一直睁着明亮眼睛,安静关注着全过程的曦曦(林苏),语气柔缓地问道:“曦曦,这书稿日后若是真能悄悄传出去,总得有个署名。既然不能署我们的真名,你说,该署个什么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这个最小的妹妹身上。宁姐儿、婉儿和闹闹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等着曦曦的答案——她们早已习惯了这个妹妹时不时冒出的奇思妙想。
林苏歪着小小的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思绪,却飘回了那个她再也回不去的、充满红色记忆的世界。那里有镰刀与锤头交织的信仰,有无数人为了光明与自由前赴后继的身影,有“红星照耀中国”的磅礴力量。那颗红色的星辰,是她力量的源泉,是她穿越时空、孤身来到这个时代的精神支柱,也是她心中最坚定的理想灯塔。
她不能直接说出那些跨越时空的秘密,但她可以留下一个印记,一个属于她林苏的、来自未来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想罢,她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然后用尽力气,出了两个清晰而坚定的音节:“红……星。”
“红星?”墨兰和三个姐姐都愣住了,脸上满是诧异。这个名字太过奇特,既没有文人雅士常用的“居士”“山人”那般清雅,也没有风花雪月般的柔美,反而带着一种朴素的、甚至有些刚硬的气息,与这缠绵悱恻的《化蝶》故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为什么叫‘红星’呢?”墨兰不解地追问,她实在无法将这两个字,与女儿家写的爱情故事联系起来。
曦曦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先是努力指向窗外。此时夕阳渐渐沉下,暮色四合,天边已泛起淡淡的墨蓝,一颗最亮的星子正悄然闪烁,在渐浓的夜色中格外醒目。然后,她又收回手指,指了指书案上砚台旁那方尚未干涸的、殷红如血的朱砂墨。
她转头看着母亲,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漫天星辰,用一种混合着孩童天真与某种奇异笃定的语气,解释:“亮红的星星指引方向不怕黑。”
墨兰顺着她的小手,先是看向天边那颗愈清晰的星辰,那点微光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仿佛真的能照亮前行的路;再看向那碟鲜艳的朱红,红得热烈,红得坚定。她心中蓦地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捕捉到了这名字背后蕴含的深意——亮眼的、红色的星辰,在无边黑暗中指引方向,给人希望,让人不再畏惧迷茫。
这比任何风花雪月的笔名,都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与震撼。这名字里,藏着力量,藏着希望,藏着一种不屈不挠的韧劲,恰如她们此刻正在走的路,艰难却坚定,黑暗却有光。
“好!”墨兰重重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伸出手,将小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就叫‘红星’!以后咱们写的、藏的、要悄悄传出去的所有道理,所有故事,都署名‘红星’!”
第一盏灯,一盏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灯。
宁姐儿和婉儿喃喃念着“红星”二字,反复品味着其中的意味,只觉得这名字既新奇又有力,越念越觉得心头振奋。闹闹更是拍着小手,笑得一脸灿烂:“红星好听!比那些劳什子居士、主人的响亮多了!就像黑夜里的火把,又亮又有劲!”
而被墨兰紧紧抱在怀里的林苏,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小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红星。
这是我在这个时代,插下的第一面旗帜。
母亲,姐姐们,这颗星星或许此刻还很微弱,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只要还有人渴望光明,渴望自由,渴望打破枷锁,它就会慢慢变得明亮,变得炽热。
让我们一起,让这颗星火,渐渐成燎原之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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