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她死也不会。
她宁愿带着女儿一起赴死,也绝不会将女儿的性命前程,寄托在陌生人虚无缥缈的“善心”上。那是为人母最基本的本能,是刻在骨血里的保护欲,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为女儿寻一个知根知底的可靠归宿,而不是将她推入未知的深渊。
看着母亲瞬间哑口无言、血色从脸颊迅褪尽的模样,林苏知道,那道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已经裂开了一道深缝。于是,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桩与己无关的陈年旧案,却字字句句都浸着冰冷的寒意,说出了那个更符合人性与利益算计的、黑暗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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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母亲,您听听我这个版本,看看是否更说得通。”
“当年,外祖母林家或许确实遭了难,但绝非山穷水尽到需要将十一岁的嫡女随意托付。他们带着丰厚的家产——那绝不是‘些许细软’,而是足以让盛家动心的、实实在在的田产、铺面与金银,主动找到了当时仕途顺遂、且有适龄嫡子(盛纮)的盛家,提出联姻。”
“盛家,很可能一开始是同意,甚至乐见其成的。毕竟,无需耗费太多成本,就能得到一位知书达理的嫡女儿媳,还能顺带接收一笔丰厚的财产,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外祖母并非走投无路的孤女,而是以盛家未来儿媳的身份,被盛家老太太徐氏亲自接进府中‘教养’。名为教养,实则是待成年后便完婚,这在当时的官宦世家之中,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做法。”
林苏的声音愈冷静,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层层剖开被岁月掩盖的真相,“但后来,情况变了。盛家老太太您的祖母,她手段更高,野心更大。她为盛家,为自己的儿子盛紘,谋到了更好的前程——与王家的亲事。”
墨兰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呼吸骤然一窒。王家——那个势大权重、能为盛家仕途提供巨大助力的家族,她怎么会忘了?那是大娘子王若弗的娘家,是盛家稳固地位的重要支柱。
“王家门第更高,权势更盛,带来的政治助力与家族荣光,远非已经没落的林家可比。”林苏的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核心,“但问题来了,盛家已经收下了林家的‘嫁妆’,与林家有了婚约之实。若要悔婚,不仅要吐出吞下去的钱财,还要支付高昂的赔偿,更会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得罪林家残存的势力,甚至可能影响与王家的联姻——王家何等尊贵,怎么会愿意把嫡女嫁给一个刚刚悔婚、名声有瑕的人家?”
墨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指尖冰凉,寒意顺着脊椎一路攀升,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生什么,却不敢深想,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恐慌在胸腔里蔓延。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悔婚,而是……让婚约无法履行,同时让盛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林苏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像是在嘲讽那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又像是在嘲讽深陷其中的人,“于是,一场针对外祖母的算计,就此开始。她孤立无援、寄人篱下,是最好拿捏的目标。”
“他们可能刻意纵容,甚至暗中引导——比如让年轻的父亲盛紘有更多机会接触外祖母,不对他进行严苛约束,也不对外祖母强调男女之防。一个情窦初开、缺乏引导的少年,一个处境艰难、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少女,在那样的环境下,生些什么,几乎是必然的。”
“然后,在某一个‘恰当’的时机,外祖母‘恰好’被现有孕了。”林苏盯着墨兰的眼睛,目光沉沉,一字一顿地道,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墨兰心上,“未婚先孕。母亲,您该清楚,在当时的世道,这是足以让一个家族蒙羞、让一个女子万劫不复的丑事,是能将人钉在耻辱柱上的罪名。”
墨兰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继续说下去,揭开那层血淋淋的遮羞布。
“这时,盛家老太太徐氏便可以‘雷霆震怒’,摆出痛心疾的模样。但她心里清楚,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会对外宣称,为了‘保全盛林两家的颜面’,为了‘对林家有个交代’,为了‘负责’,她‘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让外祖母,由原本的正室原配,变成了未婚先孕、不得不纳的妾室。”
“一杯妾室茶,火抬进府中,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应有的尊荣,一切顺理成章。”林苏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更显残酷,“盛家,不仅不用归还那笔丰厚的‘嫁妆’——因为妾室的财物本就归主母掌管,最终还是流入盛家囊中——还不用背负悔婚的恶名,反而成了‘负责任’、‘保全大局’的一方。而王家那边,盛家完全可以解释说,是林家女行为不端、勾引少爷,盛家仁至义尽,只是纳妾已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丝毫不影响王家嫡女为正妻。”
“至于外祖母的娘家林家……”林苏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苍凉,“面对一个‘未婚先孕、自甘为妾’的女儿,他们还有什么脸面上门理论遗产?为了保全家族最后一点名声,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彻底牺牲掉外祖母,当作从未生过这个女儿。这,才是林家十几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她从未存在过的真正原因!”
“轰——!”
墨兰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像是支撑了半生的楼阁轰然倾颓,碎瓦残垣将她死死掩埋。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出沉闷的声响,才勉强支撑住没有滑倒在地。廊柱的寒意透过厚重的衣料渗进来,冻得她浑身麻,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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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原来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盛家仁慈”,所谓的“走投无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阴谋!
她的母亲林噙霜,不是什么凭借才情与美貌赢得爱情的传奇女主角,而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被算计、被剥夺、被践踏,最后被逼得只能用同样扭曲的方式去挣扎求存的,彻头彻尾的牺牲品!
而她盛墨兰,这个一直以母亲为榜样、拼命想要摆脱庶女身份、渴望得到认可的女儿,竟然是这场阴谋和悲剧的产物!她的出生,不是因为爱与期盼,而是因为一场算计的“意外”,是盛家为了利益而不得不接纳的“附属品”!
巨大的荒谬、悲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她吞噬。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她看着眼前冷静得可怕的女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所来自的那个根源,是何等的肮脏与不堪。
林苏看着母亲崩溃的神情,知道这把淬火的刀,已经劈开了她心中最后一道迷障。她上前一步,轻轻扶住母亲冰凉的手臂,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母亲,现在,您还觉得,外祖母她只是‘脾气不好’吗?”
“她不是不会教您茶道,不是不愿对您温柔,她是被夺走了一切——本该属于她的正室身份,丰厚的家产,堂堂正正做人的资格,还有心平气和教导女儿的底气。她在盛家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她能教给您的,只有她在绝境中学会的生存法则——讨好、算计、争宠,因为那是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
墨兰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泪水顺着指缝汹涌而出,滚烫而苦涩。几十年来的委屈、不甘、怨恨,还有刚刚得知真相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痛苦源于庶出的身份,源于父亲的薄情,源于母亲的苛刻,却从未想过,这一切的根源,竟是一场如此黑暗的算计。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而这场骗局,终于在女儿冰冷的剖析下,露出了它最丑陋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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