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宁有些意外,陆绥安这人素来情绪寡淡,无论是高兴还是不睦,都轻易不曾上脸,今日?隐隐瞧着,脸色不明。
却也并不在意。
今日?宴会一遭,属实?有些疲累,上了马车後亦歪在一侧的软枕上闭目养神?了起来,只是片刻後,忽又缓缓睁开了眼,朝着陆绥安那处宽阔袖口处睇了眼。
嘴角溢出一抹淡讽。
马车很静,车轮滚滚,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夜里无人,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陆家。
下了马车後,大房二房分为两路各自回院,二房刚走,侯爷陆景融正要出声?将长媳唤到跟前宽慰几?句。
这时,看了眼始终沉默不语,并无任何动作的?丈夫一眼,沈安宁到底忍不住开了口,却是率先打断了陆景融的?话语,忽而没有任何征兆的?一脸正色的?冲着陆景融道:“父亲,儿媳有些话要说。”
此话引得所有人全部看了过来。
陆景融闻言亦是一怔,片刻後,只一脸和颜悦色道:“有什麽话,你?只管说。”
他以为儿媳要向他展示娘娘的?赏赐之物,正乐得一见。
片刻後,又觉得长媳神?色认真,以为是什麽要紧事,便咳了一声?,冲着眼前小辈道:“你?们都先回去歇着罢。”
话一落,陆安然,房氏,房思燕等人立马便要告辞走人,仿佛脚底生?风。
然而,这时,却见沈安宁淡淡道:“我?想,大家都听一听比较好。”
沈安宁一语,成功拦截了数道步伐。
陆景融与萧氏对视了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再卖什麽药。
下一刻,便见沈安宁不再故弄玄虚,只朝着春淇看了一眼,便见春淇捧着一物上得前来,沈安宁看了她怀中之物一眼,道:“父亲,母亲,太太,儿媳今日?有两件事要禀,第一件是今日?在祈年殿的?宴上,儿媳随母亲去拜见廉老夫人的?途中,折返时发现儿媳给皇後娘娘备的?贺寿礼无故损坏了,有人说是在马车上颠簸坏的?,可绣品可被勾坏,可被剪坏,亦可被扯坏,却独独不会被马车颠坏——”
沈安宁说到这里,只见春淇立马默契十足的?将那副《国色天?香图》一一展开,展示到了衆人面?前。
赫然见那副栩栩如生?,雍容华贵的?牡丹图脱了线,整幅绣品生?生?被截成了两半。
沈安宁说这话时,没有去看任何人的?眼色,还不待陆景融回应,及衆人缓过神?来,便见沈安宁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则是——“
说到这里,只见沈安宁话语一顿,片刻後,视线绕过衆人,直直落到了隐在最远处的?那抹清瘦得有些透明飘渺的?身影上,淡淡扫了一眼,道:“则是这副贺寿图损坏後,有人好心好意向我?献出一物,想要我?将此物代替那副贺寿礼献给皇後娘娘,幸得儿媳小心细致,多留了个心眼,知道献给皇後娘娘的?东西?容不得任何岔子,便悉心检查了一番——“
说到这里,沈安宁话语再度一顿,转而看向陆景融和萧氏二人一字一句道:“否则,今日?我?陆家就大难临头了。“
沈安宁轻飘飘一语,瞬间让陆景融和萧氏二人吃惊不已。
馀下衆人,亦各个心惊,及一头雾水。
沈安宁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为大家解惑的?意思,只忽而间绷起了脸,难得一脸严肃犀利道:“儿媳到现在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亦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一点?,父亲,儿媳想告诉大家,奉劝每个陆家人,国之不宁,则天?下不宁,家之不安,则家宅难安,咱们陆家好不容易才有今日?重?现繁荣之日?,靠的?是这些年来所有人忍辱负重?丶齐心协力?的?结果,大家若有个什麽心思,平日?里在自家宅子里关起门来随便闹,可心若不齐,日?日?内斗,甚至斗到天?家面?前,那儿媳也只有一句无可奈何的?话了,那便是——再大的?家也早晚败干净了去。”
说这话时,沈安宁挺直了背脊,擡起了头颅。
理直气壮,盛气凌人。
说完,沈安宁不再看向任何人,领着春淇转身便阔步而去。
仿佛多一语,都是浪费口舌。
临走前,只淡淡丢下一句:“哦,对了,那东西?在世子手里。”
说完,留下衆人一脸莫名其妙的?愣在原地?。
陆景融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然而经过今日?长媳在殿上的?表现,深知沈氏并非无理取闹之人,是以此番丝毫不敢忽略,又闻的?沈氏话中的?严重?和暗指——
当即,陆景融沉着脸看向长子道:“绥儿,到底怎麽回事?”
此时,陆绥安负手而立着,依然沉默寡言,确切来说,自离宫後,他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只在沈氏离去时,幽深的?眼眸越发清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