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姑娘一身光鲜靓丽,又不像拿不出钱来的人,怎么年纪轻轻的,净学这些招摇撞骗的把戏呢?
也许是看她长得漂亮,老板没说什么,推了推她的手:“姑娘,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看你样子也不像是穷人,你就别拿这个东西来糊弄我了。”
“……”
关谈月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有巴掌狠狠拍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又实在没处可去,只能坐在小店外面的凳子上,一地的白鹄羽裙尾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蹭来蹭去,蹭出一圈污渍。
老板本来感觉今天下雨天生意还好,一定是撞了大运,却不想来了这么个女孩,跟瘟神似的哄都哄不走。
她也只好任由她在那坐着,不去管,等到九点多,店里的人渐渐散去,老板要打烊,才看见她还守在外面。
“姑娘,你不回家么?”
秉着好心,她问,哪知关谈月抬起头来,说了句:“我没有家。”
她是个任人抛弃的物件,以前,她认为所有人都视她若珍宝,地球没了她不转,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最单纯最可笑的傻子。
关谈月对老板娓娓道,一开始还说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到了最后,几乎是把满腹的苦水都吐出来,边吐边哭,也不知道讲的这些老板能不能听懂。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怜色,终是没说出什么,叹了口气道:“今天我生意不错,给你再做一碗面吧,你吃了再走。”
关谈月闪着泪星的眼抬起来,看见老板走进后厨那间屋子里忙碌去了。
没多久,她就端着一碗面过来,新鲜出锅,冒着热气。关谈月望向那面,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碗,却感觉比这二十多年来吃过的全部山珍海味还好吃,挑起一口面塞进嘴里,倏地就又流下眼泪。
关谈月哭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对老板的善心而感动,还是为自己这辈子够荒唐而悔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全都掉进碗里,然后再和着一口汤一口面都吃进嘴里。
老板忍不住,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
“姑娘,你出身好,人长得又板正,有手有脚,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依靠别人才能生活呢?”
第14章“我想跟你做。”
关谈月忽地愣住了。
在她荒谬奢侈的二十五年岁月里,她不是没听过类似的话,无论是老师口中、书上写的、还是电视剧里播的,都在时刻向她传输女人要独立自强。
可是人在幼年时是听不出来的,在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前也是听不出来的,小时候被父母捧在掌心,像朵用心呵护的娇花,吃穿用度都是父母给的,能接触到的价值观也是父母想给你传输的,倘若再没有一个人天天在耳边耳提面命,只怕没有人会把这些当回事。
关谈月小时候被灌输的最多的是金钱观,把从父母那学到的“有钱即是万岁”践行到底,常年处在一个安逸奢靡的环境,全然忘了对自己的切身培养。
更别提旁人那些随口一提的道理,都像碳棒在地上划过,对她根本起不到实质性作用。
可是现在,她风也吹过了,雨也淋过了。
经历过父母背刺、仇人逼迫、前任抛弃。什么好话坏话在她眼前都泾渭分明,突然一下就能分辨出个真假。
她才觉得这话特别真,比她二十多年来听过的道理都真,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好一个忠言逆耳。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浪费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在吃喝玩乐、炫富攀比上,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等真遇到事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只能把希望投给身边人。
关谈月止住了泪,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尖划下痕迹,不浅不淡却足够有用。
她慢吞吞咽下口中的面,等终于吃完,默默地把手链摘下来,放在碗的背侧。
她不能白吃这顿饭,可又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抵,只能背着老板,偷偷把这根手链留下。
等到她准备离开时,视野突然被一片阴影缚住,她抬起眼,看见了魏赴洲。
墨青色的雨天里,男人沾满血渍的手握着伞柄,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头顶上的伞罩住她大半,细密的雨珠顺着伞檐往下滴。
他的气质总是神出鬼没,像个幽暗诡秘的死神,悄无声息地就来到她身边,又能随时把她带去绝望的地狱。
关谈月吓了一大跳,四目相对,她看着他一点点微弯下身子,直至阴影将她全部笼住。
“关谈月,你叫我好找。”
男人的嗓音微哑,跟雨一样,很轻。又像一颗颗玉珠滚落在耳边,可眼里的光分明要把她拆骨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