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掖庭前看守的禁军兵士,吴沛。”身后小太监极有眼色地禀道。
掖庭设在宫城以西,掌宫中监禁,关押的多是罪臣府中被贬为奴的女眷。
“从掖庭一路跑来这儿?”
萧翎眯起眼,瞧清跑在前方的瘦小身影,嗤笑一声:“堂堂禁军追不上女人,废物。”
小太监垂着头,不敢接话。
不远处,这被吴沛追着的女人尚且年少,还是个少女,正是拼尽了力气想摆脱吴沛,在瞧见萧翎时,亦是眸中一亮。
萧翎只站在原地未动,就等着她越跑越近,最后近乎飞扑般跪到自己身前:“凌王殿下!求您救救我,他对我欲行不轨,求您救我!”
后面吴沛追上来,听这话也吓得扑通跪地:“殿下明察,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属下没有啊!”
萧翎未急着开口,只懒散垂眼,睨向这少女。
现下跑近了,才发觉她是多么狼狈,原本梳起的发髻散了大半,脸颊上沾蹭着几道灰,隐去了她大半的面容,唯有那双眼还干净得很,含着泪不肯落下,倔强明亮地望着自己。
萧翎略抬了眉:“你认得本王?”
这少女便是有求于他,也未显得过分卑微,稳了声道:“是,我是靖北将军云暮归之女,云倾,曾在去岁秋猎上见过凌王殿下。”
云暮归年少从军,征战半生,军功无数,半年前与北齐交战,不慎误中敌人圈套,致全军战败,大梁对北齐痛失七城,其在血战中已身葬沙场,皇帝对其后人处置起来,亦不留情。
萧翎并不意外。
云暮归乃前靖北将军云闪义子,而云闪真实出身,梁人已讳莫如深。
只是去岁秋猎……
那个跟在云暮归身后,肆意明媚、铁骑红装的小将军。
竟是个姑娘?
萧翎再朝她身下打量,素白衣衫滚了尘土,脏乱不堪,前襟分明是被人生生撕开,被她单手攥紧,雪白的手背泛出青痕。
他下意识移开了眼。
吴沛不住的喊冤声再次入耳,萧翎总算将目光落向了他。
竹骨折扇被一节节收起,他笑意阴晴难测,缓缓走到吴沛跟前,倏地衣摆翻扬,重重一脚踹翻了他。
“混账东西,做出这种龌龊事来,禁军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吴沛被踹得仰面向旁滚了几圈,忙又爬起来跪倒:“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萧翎折扇点点云倾:“这个人,本王要了。”
吴沛神色一顿,忙又磕头:“殿下不可啊,靖北将军府是陛下下令抄封,属下不敢私放罪奴!”
“本王自会与父皇禀明,用不着你提醒。”
萧翎不耐,回身继续朝前走了:“阿全,将人给贺统领送过去,好好讲讲今日的事!”
身后小太监应“是”,吴沛大惊失色求饶,萧翎竟真的停了步子。
吴沛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萧翎却只转向云倾:“愣着什么?跟本王走。”
*
式乾殿外,云倾独自一人等着凌王。
半年前与北齐一战,父帅错信于人,致使大梁连失北境七城,云家因此身败名裂,她也沦为罪奴之身,被押回建康没入了宫中。
云家世代镇守北境,她自小便在边关长大,父帅深知皇室忌惮,并不许她常来建康,她虽与凌王殿下素未谋面,却也听闻过他的名声。
当然算不上什么好的名声。
可去岁秋猎,正逢父帅回京述职,她好不容易央求父帅带她同去,那个俊美如玉、眉眼骄矜的小王爷,她实在不难注意到他。
而今日被吴沛那畜生欺辱,她情急之下向他求救,他竟也真的救下了她。
还说什么,他要了。
云倾忐忑立在殿外,听式乾殿里隐约传来训斥,皇帝似是发了极大火气,约半个时辰后,才见凌王慢吞吞地从里挪出。
他二话没说,直接叫凌王府的马车来这儿接他。
要知在这宫墙之内,不经圣命,任何人不得驭马出行,贵人们最多乘坐步辇,这凌王竟敢直接召了马车过来。
云倾瞧他眉心紧凝,手撑着门,似是腿疼……
待马车一到,几个小太监前拥后簇地扶着凌王上车,云倾正暗暗感慨这架势之大,便见他又挑起帘子,朝着自己斥了一句:“上来。”
云倾更震惊不已。
她曾在军营里听将士们闲话,九皇子生母出身江湖,乃陛下当年御驾亲征结识,传闻其不愿受宫闱拘束,便一直带着小皇子隐居在宫外,直到征武八年病重之际,才传信至建康,彼时小皇子已五岁了。
皇帝将小皇子接回宫,遵其母遗志,虽未追封,却似是深感亏欠,对小皇子便是愈发偏宠无度,没想已到了这种地步,竟真的许他带自己出去。
云倾早已整理好衣衫,她自小混迹军营,亦有些拳脚功夫,单手一撑便跳上马车。
不敢置信地掀帘走进,见宽敞华贵的马车之中,凌王独自倚靠在中间,修长笔直的双腿搭在一侧,对她吩咐:“给本王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