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默然不语,边走边静静望着远处黄昏笼罩的山脉。
老人心领神会也不追问,只乐呵呵换了个话题。
夕阳拉长两人并行的剪影,橘黄的天色逐渐黯淡。
闲谈中,最后一丝余晖也彻底隐没。
“天都黑了,得回家吃饭喽,不然该挨唠叨了。”停在巷子的岔路口,老人笑眯眯回头打了个招呼,“先生明日还出摊么?”
无咎正低头打量着老人死活塞来他手中的几块豆腐,闻言头也不抬道:“照旧。”
若想离开此界,唯有自伤一途。
不过以他的习性,大概要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才能真切生出对自己动手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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摈弃了所有明亮光源,他仿着此间最寻常人家在烛台上立稳了几只白烛。
将熬糖的石板浸进清水,冷却的残糖敲碎收进陶罐。待到一切收整完毕,新月已高悬天际。
昏黄光线下,他伏在桌面,仔仔细细将白日收到的铜板整整齐齐码在桌面。
一旁并列还放着那朵如今暂且没法打开的莲花藏宝库,和有些发灰的储物袋。
他什么也不缺,仍是无端对这些换来的旧铜板极感兴趣。
清点完毕,比昨日赚的又多了几枚。
无所事事的人托腮坐着发了会儿呆,许是因着黄昏之际的交谈,原本准备躺下的人又扯出张纸意图写点什么。
思索间墨笔悬停,迟迟未落。
然而到最后,泛黄的纸张也只留下他写得最为熟稔的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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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以为会很快厌倦此地,但停留的时间竟比想象中长。
只是当他又以为会一直呆下去时,某日傍晚,忽而在一名时常上门讨要糖的幼童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惧意。
习以为常沐在稀疏平常友善目光中的人恍然回神。
不知不觉,竟已在这偏僻小城呆了十余年。
未有半点变化的容貌终于还是再次引起了凡人的警惕。
卖花的幼女嫁做人妇,嬉闹的孩童华发渐生。
流言猜忌渐盛之际,拥有一头殊异红发的青年突兀消失在了这方小城。
街头巷尾一时议论纷纷,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都渐渐消失在人们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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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沿着槽河北上,去了边塞孤城。看烽火狼烟散作云絮。
戍卒换防时总见他独坐烽火台残垣,黑衣被朔风刮得猎猎作响。索性递来浊酒,醉意熏染间拉着他闲话半生。
大漠的风景也很快看倦,他又南下租了条乌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