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的大街上很干净,道路也很宽阔,偶有小贩售卖应季的邵伯菱,苏弱水停下马车买了一些,尝了一个确实肉粉味甜。
马车行出一段路,来到附近书坊汇贤堂。
汇贤堂内有很多种类的刻书,比如《孝经》之类的启蒙读物,苏弱水自然是不看的,直接略过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小些,摆放了各种通俗小说和戏曲剧本。
苏弱水先寻到自己要看的那一本,然后又拿了几本新出的话本子。
书坊内没什么人,苏弱水也不急着走,她正在替话本子改头换面,替它们换上佛经的门面。
书坊内有些闷,苏弱水头上还戴着帷帽,她寻了一个窗户坐下,二楼不算高,她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看到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少年了吗?眼下有颗泪痣。”
苏弱水挑起帷帽一角,看到街道上行过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手里拿着木棍绳子等物,似乎是在找人。
“没,没有。”
那被拽住衣领的人连连摇头。
“到底在找什么人啊?”围观群众发出疑问。
“他们是银春楼的人,听说丢了个小倌。”吃瓜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银春楼?就是那个曾经出过扬州第一名妓的银春楼?”
苏弱水吃了一会瓜,正好话本子也装修好了,正准备起身,便看到那一群人拎着棍子往汇贤堂来了。
苏弱水皱了皱眉,又坐回去。
她本想等着那群人走了再走,没想到低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那个藏在书柜后面的少年。
少年极力蜷缩身体,青色的衣物上沾了血,露出的半张脸上,眼下一点黑色泪痣,年纪虽小,但莫名有几分青涩风情。
楼下的喧闹声大了起来,汇贤堂的老板被喊了出去。
苏弱水坐在椅上,看着那少年惊惧的眸色,他的双手死死扣住书柜,甚至划出了几道血痕。
是个看起来跟陆泾川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郎。
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少年猛地一下站起来,似乎是想逃。
“嘘。”
苏弱水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帷帽抵在唇间。
看到苏弱水的动作,少年的动作霍然顿住。
苏弱水带着的两个护卫站在二楼唯一入口处,挡住那群人,“我家主人不喜旁人打扰。”
去银春楼的多有权势之人,这群打手也不是蠢的,他们看到这两个护卫的装扮和气势,不似寻常人家,不敢冒犯,客气地转身走了。
苏弱水曾经看过一句话,你的善良要有锋芒。
当你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时候,才有资格拥有善良,不然你就得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显然,她现在的身份让她不必顾虑这份后果。
苏弱水出门是不带银子的。
她身上穿戴的首饰都有北平王府的记号,也不太好变卖。
苏弱水低头,看到自己绣鞋上面那颗斗大的珍珠,应该值不少钱。
她伸手取下鞋尖上两颗珍珠,递给那少年,“卖了可以换钱。”
女人声音轻柔,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帽,蹲在地上的少年看到她纤细白皙的下颌。
他虔诚地伸出手,不敢触碰女人的指尖,双手拢起。
那两颗珍珠从苏弱水的指尖落到他掌心。
温润的珍珠,还带着女人肌肤的温度。
少年睁着一双眼,手里攥着两颗光滑洁白的珍珠。
他觉得眼前头戴帷帽的女人比他手里的珍珠看起来还要白,散发着莹润的光。
窗口风起,吹起女人帷帽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