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揽过我的肩头,仍是那副略带严肃和忧虑的眉眼,她微笑着低声提醒我:“你知道到为了把你塞进来,还要量身打造一个适合你的、可以不那么勉强和训练就能出演的角色,我们花了多少钱吗?”她侧过脸对我做了个口型,“小朋友,记住你此刻震撼的心情,好好演……但现在可以先把你那夸张的、不上档次的表情,收敛一点。”
“哦……”我悻悻地收敛了故作震惊的表情。不是我不识好歹,这价格倒确实是出乎我意料的昂贵,我垂下头在贝尔摩德的耳侧窃窃私语:“那这部片我们有投资的份额吧?预计票房是……?”
贝尔摩德的眼里终于有一丝真切的笑意若隐若现:“这个数。”她给我比了两个数字。
这次我的表情是真的不上档次了。
我面容肃正,卷起那不存在的袖子,说道:“保证完成任务!”然后又恢复从鱼塚那里偷师来的憨厚笑容,“但要是片子扑了,不会怪到我演得不行头上吧?”
“不会……”贝尔摩德伸出细长的手指轻点我的额头,眼见我喜笑颜开,她接着说道:“我会报告是你太——乌鸦嘴的,小朋友。”
我蔫了。
志方导演远远地看见失落的一个我向他走去,不由得对我问道:“関?这是怎么了?”
“呃,只是不小心中了命运的圈套,现在她来问我收取罚款了……”我不忿地答道。
“哈哈,意味不明啊。”志方导演皮笑肉不笑道,他也学着贝尔摩德对我招招手,“先来跟着摄影师看下走位吧,我们争取今天过一遍片场的流程,然后是每个设备用的时候,你需要怎么表现自己来配合呈现出效果。打起精神来啊。”
我扫过一圈,十分意外地问道:“该不会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大家都是为了给我开小灶才来的吧。”
志方导演:“嗯。”
我:“……”
志方导演:“関,你现在的表情好复杂啊,能不能把这个心态留到之后的演出里去,而不是现在就浪费掉。”他抱着胳膊啧啧称奇,“或者你能总结一下现在的心理吗?我之后需要你做这个表情的时候就能比较直接地传达给你了。”
“呃……大概是,”我摸摸下巴,“这种略显铺张浪费资源和人力的行为,我在意识形态上否定它;但不得不说,我什么都没做,而它还是准备浪费在我身上,我的灵魂在说——纯爽啊!”
“唔,这样啊,関你的心态不错。”志方导演稍加思考,便挥手对他身后、正对着我的一个摄影师说道:“这段花絮剪掉啊,剪掉。”
那摄影师也表情凝重地点点头:“是!”
我:“……”喂喂,你自己问我的啊!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尽管我的人生态度是最好毫不费力就可以很有实力,却也并不是不能是竭尽全力。只是结果不能是不自量力就是了……只能说,谢谢贝尔摩德!
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为我量身定做了这个角色,以我只会装疯卖傻的演技来看,这个电影的票房如果真的滑铁卢,要怪恐怕只能怪到我头上啊!
然后以数字时代那一颗种子可以流传三代的效应推导,我的黑历史会像每个圣诞节时的苏联人一样,在烂片明星盘点里反复被拖出来鞭尸。
在我用了超出普通演员的效率,只花了他们惯常需要的一半的时间就学好了每个设备对应的处理方式;却又用了他们两倍的时间来确认演出效果,还让编剧在一旁第三次回炉加工了剧本之后——我终于眼含热泪地问贝尔摩德:
“我能不能回去读书?我可能不适合靠脸吃饭,我吃不了这个苦。”
贝尔摩德歪了下头:“要是最后分红分你一半呢?”
我擦擦眼泪,忽然振作起来:“明天开机就是从这里先开始的,是吧——”
贝尔摩德失笑:“也不知道你从小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长大,怎么会对金钱有这么大的愿望?”
“有这么明显吗?”我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尖。
“别人不知道……但上次在美国A酒吧碰上琴酒,他结账居然用的是储蓄卡。就还蛮好笑的。”贝尔摩德半掩着酒红色的嘴唇微笑道,“拿走他其他卡、却又没有被他报复的人选实在是太好猜了。不过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
我扁扁嘴:“莎朗,你没听说吗?不可能吧——”我指指我的心口,一脸暧昧的笑容,“那家伙,可是一枪击中了我的心脏,那感觉真是叫人着迷……我可是要爱死他了。”
“相较之下,你的‘爱’也太过肤浅了吧。”贝尔摩德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示意我的‘反击’在对比下,对于黑泽来说着实是无足轻重。
“我就是这么出淤泥而不染啦……”我歪着头,有些假惺惺地说道。
只见听着这话的贝尔摩德鼻梁轻轻皱了下:“哈,KITTEN。”她很快恢复状态,又是伸手点点我的额头,“可别叫别人听去了。”
又是这句话,听着似乎是为我着想……嘛,我没从别人那里听到这句话,至少她不会对别人提起已经算是站在我这一边。尽管贝尔摩德的立场就跟她套着的面具似的,你也不知道下一张会是哪一张,但我知道:至少在这一刻,她还不打算把我卖掉,换取更高利益的‘永恒’。
不过,为什么贝尔摩德这次的嫌恶尤为明显,明明这句话与上次那句的语义相近……难道是用词的缘故吗?可‘出淤泥而不染’有什么好叫人不适的呢?
“YES,HIGHNESS。”我歪七扭八的行了屈膝礼,“我今天暂时还没砸了你的招牌吧?”我笑眯眯地向贝尔摩德讨要夸奖。
贝尔摩德:“暂时。但我可没有准备银行卡给你当礼物。”她摇摇套在食指指尖的车钥匙,“这辆你先拿着玩玩吧。”她把标着大写字母B的车钥匙丢给我,“地下车库墨绿色的那辆。琴酒来接你吗?”
我伸手抓住半空中呈抛物线飞来的车钥匙,也许是金钱的隐喻令它的姿态徒增两分优雅的意思:“他啊,不来。我有这个荣幸送你一程吗?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以我‘训练有素’的车技,只要不碰上交通科认识我的警官们,问题都不大!
半小时后。
我话说早了……等我开着这辆一看也不便宜的宾利,潇洒上路开始在跨海大桥上狂飙时,很显然地会遇上同样爱好飙车的同好。
跑车的引擎轰鸣声在夜里真是再明显不过,等我准备驶出大路,转而往贝尔摩德的目的地海边别馆去时,那辆一直在我们身后作响的跑车引擎声终于渐进,我抬眼往后视镜中的画面看去——
“诶?”是有希子欸。说起来上次她和优作在大街上,救下差点被炸弹犯用车撞倒的我的时候,也是开的一辆敞篷跑车吧?
奇就奇在此时贝尔摩德也意味不明地‘唔’了声,然后她的视线从后视镜里移开,转而看向我:“是莎朗认识的人。不用停车,你放慢车速,我跟她打个招呼,KITTEN。”
哦?莎朗·温亚德认识有希子?说起来,有希子也是名人是吧……
我没有遵从贝尔摩德的指示放慢车速,在她疑惑的眼神里,我幽幽开口:“也是関樹莲认识的人……莎朗酱,你觉得我可以用什么理由解释,现在这辆车上是我在开车?”
贝尔摩德这下真是忍俊不禁了,她在半掩着脸笑了十数秒后,居然用跟小快斗一样的手法,手一翻,递给我一张加州的驾照——而那张薄薄卡片的蓝底照片上的人,居然是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