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你当时去那边也是为着公事,这银钱我稍后让账房拨给你,拿去好好安置。”
伙计感动至极:“多谢您……”
张庭淡淡一笑,像是随口问她:“路上还听人说,你有要事回禀?”
伙计收起泪意,对她道:“婢子那日走到刑场,路过一处巷子,听到一桩秘闻。”
“巷子里刽子手闲谈,一人发牢骚说日日砍头,砍得手都发抖,还说要不是兵部尚书临时反水,背叛太女,她们这些小喽啰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另外一人却说,要是太女成了,你我说不得更忙……”
伙计说完,脸上又升起恐惧。
张庭静静听完,心中毫不意外,见伙计忧惧,出声安抚她:“事情早已过去,如今京中局势稳定,你无需害怕。”
“至于,有关兵部尚书的部分,你全当没听过,我也当今日没来过你这。”
伙计纵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听懂她的意思,呆愣点点头。
张庭眉宇间绽出柔和,温声道:“都忘了吧。”
随后出去找到王掌柜,嘱咐她管好仆从的嘴,严禁她们议论朝堂之事。
来都来了,索性再问问王掌柜客盈楼的经营状况。
张庭客盈楼算是在京中站稳脚跟,近日她也有一些新的想法,趁今日来了,一并说给王掌柜听。
王掌柜诧异,“您说要将杂耍引进客盈楼?”
王掌柜口中的杂耍是大街上那些胸口碎大石、口吐火焰那些,张庭否决她,酒楼食客如此密集,怎能做如此危险的活动?
“不,我的意思是寻摸几个会变戏法的,或是请伶人弹唱也可,主要为了鼓动气氛。”
“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咱们好筹谋开分店。”
王掌柜沉思一阵,也觉得此法甚好,连连应下。
酒楼事务处理完毕,张庭今日没有心思乱逛,径直钻进马车,回程。
今日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吹开车帘一侧,雨丝随风卷进来,落在张庭玄色的锦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她低垂眼睑,眸光沉沉落在上面。
申时一刻,马车在张宅牌匾前停下,张庭利落下车,直奔书房。
刚坐下没一会儿,小容贴心端来一碗姜茶。
不待张庭发问,他低眉顺眼道:“是公子的吩咐。”
随即,规规矩矩退出去。
张庭半路叫住他,“今日车夫淋雨,也送一碗去。”
小容点头称是。
偌大的房间再度安静下来,张庭捧着姜汤一饮而尽,放下空碗,双眸盯着桌案陷入沉思。
皇帝与太女的纷争落下一月有余,但余波仍在肆虐。
郑博士自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是皇帝能接受太女旧党投靠,却不放过前首辅朋党?
还是郑博士清高孤傲,宁可以死明志都不愿投靠新任首辅?
张庭沉沉叹息,左右她只是个秀才,这些朝堂纷争如今牵扯不到自己。
窗外,乌云低垂,大雨滂沱,雨滴砸在地上发出迅猛的嗒嗒之声,回荡在张庭耳中。
她拿起下午的书继续研读,盯着那一页却怎么都看不进去,阖眸靠在椅子上,抬手揉揉眉心。
半晌过后,张庭坐起身猛地睁开眼,她展开宣纸,将郑博士送给自己的打油诗默下来:
自小志高远,扬名天地间;
但要我折腰,甘心作草茅。
她唇角绷成一道直线,眸色深沉,犹如寒潭幽深而危险,激荡着一股锋芒。
她敬佩宗阁老、郑博士的为人,钦佩她们根植家国、心系万千学子。
但她张庭宁作人中虎,不为檐下雀。
……
酉时饭前,林秀珍在书房外敲门,等张庭唤她才敢进去。
林秀珍今日对张庭异常小心谨慎,仿佛在怕她发怒,双手呈上新来的信件。
张庭一手接过,是裘媛送来的。
低头拆开信件,没听到仆从离去的脚步声,她淡淡问道:“还有何事?”
林秀珍局促扯扯衣角,又尴尬挠挠头,“婢子之前冒犯了小仪公子,小姐勿怪。”
那日之后,她偶然听师傅李瑞莲说起才知,小仪公子原来是小姐的人。
而她竟然冷不丁地撞上去,给人雕刻木簪,还说到小姐面前。
刚巧郑二就在旁边,听了还说,小姐让她将那盆兰草丢掉,是在告诫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便将她扔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