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怕她摔着,干脆抱起放到地上。
看小小的人儿兴致冲冲往外跑,小腿迈得极快,可只要她半步过去就能拎回来。
她眉目含笑,摇摇头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信封上,是大师姐寄来的信。
张庭眉头一挑,坐回位置拆看信研读。
大意就是,师姐在治理秋玉县时,惊觉县内粮库被盗,追踪了两名山匪,然后查到鄞州府岐山县知县胡蝶身上,偶然发现这县官草菅人命、作恶多端,还私吞了鄞州府治灾的公款,搞得民不聊生。
还说她已秘密呈报老师与韩相,待她们商议后便出动将恶官擒获。
而去信目的,则是听说胡县令与自己有旧,让她与其尽快撇清关系,免得届时被攀咬牵连。
安静的书房内,她指尖轻敲桌面,总觉得这信带着几分警告和冷淡的意味。
罢了,许是她多想了。
她简略附上两句话,就遣人将信送走。
不过胡县令奸恶歹毒,干的坏事比之当初米福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罄竹难书。
她只栽得一点都不冤。
张庭叫来郑二,从匣子里取出一张契子交给她。
“这是钱庄十万两的契书,你往多处兑了金子,待到那日岐山县大乱,趁乱放进胡县令后宅角落。”这是当初在胡县令那坑的银钱,这钱乃贪腐所得,来自民脂民膏,沾满百姓的鲜血。
郑二接过银票,这事她隐约也知道,可:“东家,您贵为知州,应比我更清楚……搜刮来的脏银,落不到百姓手上。”
官字底下两个口,都是要吃饭的,大的吃荤,小的吃素,哪还有平民百姓的份儿?
“得把钱还给失主。”以拳头轻击郑二的肩膀,笑了笑,“咱们尽力而为。”
郑二当即正了正色,“遵命。”领了任务出去,突然回头望了她的东家一眼,回以憨厚的笑。
东家一点都没变。
转眼步入隆冬,漳州府下了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
瑞雪兆丰年。
是个好兆头。
然而,好些个守值的官员受了风寒,张庭被叫去救场。
她身子好,刮冰刀子的天,披件裘衣就不冷了。
这日倒没什么事,只她眼皮狂跳,心里没由来发慌,很快到了点就匆匆回家,连跟同僚的面子情都顾不及做。
府里静得可怕,死一般的寂静。
她不顾一切往后院冲,仆役埋头不敢抬。
屋里隐约传来一阵哭咽啜泣,听得直叫人肝肠寸断。
是宗溯仪的声音。
莫名的惶恐紧紧攥住张庭的心,她咽了咽口水,撑着发软的双腿三两步冲进去。
里头的仆役白着脸,仓皇退开。
她听见自己开口:“怎么了?”
宗溯仪闻声慌忙失措爬过来,仰起比纸还白的脸,脸上淌满了泪,“张庭……妻主……世乐落水了,大夫说、说救不回来了。”
张庭险些踉跄栽倒,晃了下身形勉强稳住,看过去,床上躺着一个小娃娃,还是那样软糯可爱,可胸膛的起伏却小的几乎看不见,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心脏疼得快被一双无形之手捏碎。
他神经质自言自语说:“不对不对,怎么救不回来了,是庸医骗我的,一定是庸医骗我的。”
抓紧她衣服的手都在颤抖,乞求:“妻主妻主,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她还那么小,三字经都还没学会,还那么小,还没长到我膝盖……”
“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收走我的宝贝……”他心如刀割,放声哭嚎。
张庭脑中一片空白,发懵干站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做什么。
缓了两瞬,她才踉踉跄跄过去跌在床前,抖着指头去试孩儿的鼻息。
冰冷。
心也似落到了无尽深渊。
不不不,还有气儿。
“还有气儿!还有气儿!!”她鼓足劲儿站起来,大吼:“快将所有大夫都请过来!快!”
接下来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她猛地醒神,脱下自己的衣服,又脱了孩子的衣服,将孩子抱在胸前,身体用棉被裹住,用自己的体温给宝贝回温,一边快速揉搓她的四肢。
“煮些稀粥、红糖姜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