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时间,比平时下班早了不少,他没有提前告诉陆隅。
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那条被陆隅早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烟灰色羊绒围巾,此刻被他重新拉高,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走出医院大门,傍晚的冷风瞬间裹挟而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脸更深地埋进围巾柔软的纤维里,汲取着上面残留的丶属于陆隅的淡淡冷冽气息,也隔绝了外界一部分的寒冷。
医院门口不远处,一个烤红薯的小摊正冒着袅袅白气,香甜的气息在冷空气中格外诱人。林澈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
“一个红薯。”他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有些含糊。
“好嘞,刚出炉的,热乎着呢!”摊主麻利地挑了一个表皮烤得焦糖化丶裂开缝隙的递给他。
林澈付了钱,接过那个用牛皮纸袋包着的红薯。沉甸甸的,滚烫的温度透过纸袋灼烧着他的掌心,那热度一直蔓延到冰冷的指尖,带来一种奇异的丶带着烟火气的慰藉。
他双手捧着,像捧着一个小小的暖炉,指腹感受着那份实在的丶温暖的触感。
他没有立刻吃,只是这样捧着。暖意顺着掌心爬升,似乎稍稍熨帖了空荡翻搅的胃,也驱散了一点指尖的麻木。
在路边站定,他擡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陆氏集团总部。”声音依旧有些疲惫的沙哑,但很清晰。
手里的红薯很烫,烫得他指尖微微发红,但他没有松开。他闭上眼,感受着车子行驶带来的轻微摇晃。
直到出租车平稳地停在陆氏集团气派的大楼前,司机提醒了一声,林澈才恍然回神。
付了钱,推开车门,凛冽的空气再次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後紧紧攥着手里的红薯,走进门诊的大厅。
前台小姐显然认识他,看到他这副裹得严严实实丶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捧着一个红薯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挂上得体的微笑:“林先生您好。陆总还在办公室,需要我帮您通报吗?”
林澈摇摇头,声音闷在围巾里:“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上去就好。”
前台小姐点点头,没有多问,目送他走向专用电梯区。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他此刻的样子:高领毛衣,拉高的围巾遮住口鼻,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眼神带着明显的倦意,手里却固执地捧着一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烤红薯。他移开目光,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
“叮”一声轻响,电梯门在顶层总裁办公区无声滑开。
外面是铺着厚地毯的走廊,异常安静,只有远处秘书室里隐约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林澈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低头交耳的COCO,明显感觉气氛有点安静的不同寻常,林澈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见COCO一脸震惊的转头过来。
“你怎麽来了,老板娘?”林澈捧着红薯的手紧了紧,COCO那副压着声音丶明显带着慌乱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一眼就看破了。
“怎麽了?”林澈的声音透过围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的目光越过COCO,投向那扇紧闭的丶属于陆隅的办公室深色木门。
COCO张了张嘴,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紧闭的门,又迅速收回来,脸上写满了“大事不妙”却又不敢明说的为难。
“没…没什麽大事,就是…”她试图组织语言,声音压得更低,“陆总他…有点事在处理,可能不太方便……”
她的话音未落,一阵刻意压低却依然能听出激烈情绪的争吵声,猛地穿透了那扇厚重的门板,隐约传了出来。
林澈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明白了,胃里那点被红薯暖意压下的不适感又隐隐翻搅起来,混合着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直接越过COCO阻拦的步伐径直走向了办公室的大门。
“诶!老板娘!等等!您别……”COCO急得差点跳起来,想冲过去拉住他,却又不敢真的上手阻拦,只能徒劳地压低声音喊着。
林澈的手已经握在了冰凉光滑的门把手上。他甚至没有停顿,指尖用力向下一压,利落地推开了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瞬间撞入他的眼帘。
陆隅靠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紧紧攥着一个年轻男生的手腕。
可见力道之大,让那男生的手腕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角度,青筋在陆隅的手背上暴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暴戾。
而那个男生,正隔着宽大的办公桌,身体前倾着,另一只手尴尬又狼狈地悬在半空——指尖离陆隅衬衫最上方那颗解开的扣子,只有毫厘之遥。
显然,他刚才试图做些什麽,被陆隅毫不留情地丶几乎是带着厌恶地一把扯开了。
男生脸上血色尽失,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羞窘和惊惶,眼神躲闪,姿态狼狈不堪。
门被推开的声音,像按下了暂停键。
办公室内激烈的气流瞬间凝固。
陆隅那淬冰般的目光猛地从男生手腕上擡起,精准地钉在门口的林澈身上。
在看清来人的刹那,一丝几乎从未有过的慌乱在心头漫延。
“澈澈……”陆隅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却濒临失控的紧绷。
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钳制男生的手,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