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只恨到如今才清醒,郭贵嫔浑身无力,如死人般直直的看着许执麓,努力出声音,“你来看我,多余来……”
她不需要人看,濒死的鱼有什么好看。
要是换了其他妃嫔来,想看她出乖露丑,郭贵嫔才觉得正常,尤其那些被她欺负过的。
这时候人倒是透彻许多,许执麓却笑了笑,“郭家到现在都没有死一个人,你为何要做那第一人?”
眼前的美人风华绝代,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的美六分在貌三分在气,还有一分是眼眸中的光彩。
郭贵嫔目眩神迷,打心底里觉得上天太偏心。
“你可想过,你死之后,你父兄,你母亲……谁来收敛,谁来祭拜?郭氏无辜稚子谁来护佑长大?”
“难道你觉得皇上会灭尽郭氏满族?”
郭贵嫔那堵在心口的气竟被她三言两语就冲散了,没了求死的心气后,只有浓浓的疲乏,以及紧绷之后的松快。
是啊,又不是谋逆叛国要株连九族,会死很多人,但是总有人能活。
她明明是最有机会好好活着的。
“我……我想着我死了,能让皇上容情,宽恕父兄——”
郭贵嫔眨了眨眼,泪水簌簌滚落,沾湿了枕面。
许执麓却不是来当活菩萨的,她点醒人之后,就言简意赅道,“你平素骄横,看得国法轻如鸿毛,到现在都觉得身遭大难,心中屈苦……你是不是以为郭家的倾覆是命运不公?”
其实也不怪郭贵嫔看不透,想不通,人在局中当自迷,她从小锦衣玉食,锦绣堆里长大,便以为一切都是应得。
“人可以愚昧,但不能自欺,我只告诉你三件事,你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许执麓先说了东珠之事,又说了郭子襄贪污之事,最后,讲述了一件早年间她听的事情。
郭家祖籍江宁,数辈经营才有良田百顷,后来有良质之才入朝,官运通达,郭家开始在江宁圈地,开始在沿河码头建房……众所周知,码头是商道关隘,那沿岸建起来的库房成了聚宝盆,郭家仗着朝中有人,在江宁权势通天,成了南来北往无数商贩的‘庇护者’,凡入码头的货物无需给朝廷缴税,皆以郭家之名入城……这等避税之事层出不穷历朝历代都有。
郭贵嫔听的怔住了,她想说欺君贪财的何其多,可也明白,凡事有度,郭家行的太过,已是万死难赎,一时手足如冰,呆呆的,口也难开。
“你祖父,父兄皆是釜中之鱼,余者想要法外从宽,唯有一途。”许执麓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戴罪立功。”
先皇顺帝在位时,郭家煊赫鼎盛,满朝文武人人趋奉,皆因如今的郭太妃,曾在顺帝还是皇子时,举族之力辅佐他,为其筹谋太子之位,等顺帝成了储君,彼时的郭太妃便越过如今的刘太后被册立为太子妃……
后来顺帝登基,并未顺应时势立郭氏为后,反而空悬后位两年,剪除外戚势力,扶持妻刘氏,在年幼的祁郢展露出惊人的天资后,顺帝更是坚定了要立刘氏为后的决心,很快他的想法也得到了朝臣的拥立,次年便顺理成章的册封了刘氏。
所以郭刘两家的恩怨是上一辈延续到这一辈的,郭贵嫔知道祁郢不喜郭家,不喜她的堂姑母,那个差点令他母亲万劫不复的女人。
哪怕刘太后宽仁,从不为难郭太妃,但是郭贵嫔就是知道,祁郢记着仇,早晚会清算郭家。
但她没想过来的这么快,没等她征服他的心,没给她时间化解恩怨……
“你是想我主动认罪?”郭贵嫔自然知道郭家大势已去,认不认罪都逆转不了事实,她不明白这件事如何能算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