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劈叉的时间线(2)长孙……
大兴城的朱雀街上,又是一次法驾出行的威仪与臣民肃拜的惶恐。
“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为什麽想进宫?等两京勋贵忘记了斛斯政奔逃高句丽的事情,忘记你舅父高士廉遭连坐的事情,你依旧是皇帝最信任的前右骁卫将军长孙季晟的女儿丶皇帝当下最为倚重的殿内少监长孙休明的从女。你依旧可以仗恃代北勋贵丶洛阳高门的身份成为某位青年才俊的妻子,不必去深宫之中虚耗青春。我还未上表,你可以反悔。”
“自从蜀王被囚禁,王妃与她和离回薛国府之後,我们长孙家在宫禁之中便再无耳目,岂不是衰败之象?如果长孙一族不再自救一下,恐怕不出几年,仲光伯父,我父亲还有休明叔你三人苦心孤诣为後人所铺就的道路将不复有後人蹈履。为家族之计,我当自请入宫,以期家族门户昌吉……”
“你不後悔?”长孙敞在长孙敏行草拟的丶文辞华美的奏表前提起笔,最後一次问道。
长孙青璟的眼前短暂地闪过李世民清隽刚毅的面容。然後,那张记忆中洋溢着无限欢悦与希冀的脸孔就模糊在一片暗沉的蔷薇色的灰烬中。
“不後悔!”她大声叫着,害怕叔父突然改变心意,害怕舅父客死他乡,害怕无忌突然苦请好友迎娶庇护自己成为笑柄,害怕外祖母母亲舅母哭泣阻拦,更害怕自己意志软弱而退缩。
“不後悔!”眼前神情严肃的叔父消失了,只剩空荡荡的太极宫和渺小的自己。
“奉御,长孙奉御,快醒一醒。”身边的女史叫醒了长孙青璟。
长孙青璟的额头在马车晃动中撞上了窗框。剧烈的疼痛中,叔父和太极宫都消失了。
“一定是这几日筹备去东都太过疲劳了……”长孙青璟长吐了一口梦中积攒的浊气,为自己的失态辩解道。
“崔直长,你为我看看蝉鬓是否乱了?”长孙青璟恢复了常态,向身边副手微笑着询问。
崔直长为长孙青璟抿好蝉鬓,又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铜镜。
长孙青璟对镜照了片刻,谢过崔直长,便掀开帘帷透气。
“那是齐王暕,已故元德太子同母弟。”崔直长脸上露出两片彤云,指着远处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皇子,“奉御入宫前想必也听过关于他的传闻……”
当然早有耳闻。
如果他即位,虽然不符宗法,但是于国于民也未必是一个糟糕的选择。她甚至曾经提议李世民设法归附效忠这位善将兵的皇子。
只可惜命运作弄,他并未竭力去争取一份从龙之功;而她,却阴差阳错地先于他见到齐王。
为了家族长远利益,她也许应该会会这位齐王。她已算有恩于燕王,旁人也不会指摘她什麽。
皇帝在儿子孙子间作出最终取舍之前,下臣左右逢源也不失为明智之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让高士廉早日结束贬谪生活。还是奉承好帝後比较稳妥。若是操之过急让皇後察觉她有二心丶有所图反为不妙。
她自认为做得不错,哪怕父亲再世也挑不出什麽错处。
长孙敞上书之时,杨广大概也记起了长孙晟于国有功,便特意令萧皇後处置长孙家族所求。萧後令前任尚宫马称心亲自前来考察,年长的马称心居然与年少的长孙青璟相谈甚欢。
短短数月间,燕王杨倓因洛阳骚乱,险与祖父一同丧命于回西京途中,一到大兴便一病不起,百药无医,幸得新任直长长孙青璟力荐孙思邈救治,杨倓才得保全。
这于社稷是天大的功劳,于是一月间,长孙青璟又由直长升为奉御。
当然,她先要沉住气,陪着皇後开心地宴饮唱和数月之後再慢慢谈论自己那个曾经与元德太子交好的舅父。
皇後对早逝长子的爱是毋庸置疑的,以这份爱为切入口去申诉舅父的冤屈无奈,借以博得皇後同情正是长孙青璟营救计划的一部分。
徐徐图之吧。她想休息一下。
崔直长的脑子却像突然奔涌的温泉,把之前繁忙时几乎遗忘的事情一一回忆起来。那执着的分享欲一时让长孙青璟招架不住。
“奉御,他向我偷偷打听过你。”崔直长掩口笑道。
“谁?”长孙青璟将小铜镜交还崔直长,警觉地问道。
“齐王啊。”崔直长凑近长孙青璟道,“当然他说得冠冕堂皇,只是称赞长孙奉御为帝後分忧,举荐的医生孙思邈治好了燕王顽疾,他身为燕王叔父理应当面向奉御致谢。哦,他还好奇地问起奉御的父兄所任何职,奉御平日有何喜好……”
宫中部分女官妃嫔对齐王一贯赞不绝口,这当然是齐王经营多时的结果。崔直长全然未把齐王的问话当成一种警示而只是单纯地觉得齐王需要在後宫寻找一个新的助力。
不好!
有人因此感激长孙青璟,有人因此器重长孙青璟,有人也会因此痛恨与嫌恶长孙青璟。
不行,她需要设法缓和与齐王莫名紧张的关系,尽管他们甚至还未见过几次面,她已经被贴上了燕王死党的标签了。
正在她惴惴不安之际,皇後派来的女史与小黄门已经站在她马车一侧。
“前面怎麽了?车队为什麽突然停了。”长孙青璟掀开帘子,问道。
“陛下勒令缓行,说是要与沿途父老做别。”小黄门的回复中带着一丝晒笑与讥嘲。
“说起来,陛下上一次与西京父老作别还是三个月前。”崔直长倒是心直口快。车里车外的年轻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恐怕又要搜刮一下万年与大兴两县的百姓,令他们主动进贡才罢休。长孙青璟腹诽不已。
“长孙奉御,皇後有口教。”女史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