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想起师祖的信,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至于回神医谷的事……看来得往后推推了。”
王子旭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半拍:“我这就去军营!”王砚也起身整理官服,语气重了几分:“我去府衙,定要把事情安排妥当。”
兄妹俩跟王砚打过招呼,各自往院外走。暮色已经漫了上来,梧桐叶落在青石板上,被风卷着打转。她站在廊下轻叹一声,指尖攥紧了腰间的锦囊——师祖的召唤、亲卫的期盼、未知的微服探查,此刻都压在她心头,让她连犹豫的余地都没有。
从这天起,整个都城都悄悄变了模样。
王府里的仆人们像是上了弦的钟,连擦门窗的动作都比往日细致了三分。李婶拿着细布蘸着温水,顺着窗棂的雕花缝一点点擦,连藏在纹路里的积灰都没放过;负责庭院的老周头带着两个小仆,把院中的落叶扫得干干净净,堆在角门处的竹筐里,连一片碎叶都不肯留在青砖上;厨房里的刘师傅早早就列了采买清单,让伙计去市集挑最新鲜的冬菇、笋干,连招待用的茶叶都选了今年的新茶,用锡罐一层层封好,怕走了香气。
都城的街巷更是换了番景象。差役们推着木车,把街角的碎石、枯草全清到城外,原本摆在路边的糖画摊、豆腐脑摊,都往后退了三尺,摊主们虽揣着疑惑,却也乖乖挪了位置——毕竟差役们虽没明说缘由,语气里的郑重却让人不敢怠慢。“张记包子铺”的木牌被擦得能映出人影,“李记布庄”的绸缎也都摆得整整齐齐,连伙计们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偶尔有孩童追着落叶跑,也会被母亲拉到身边,轻声叮嘱“别闹,最近城里要来贵人,听话些”。
往日里喧闹的街巷,如今也添了几分规整。行人们走路时都下意识地放低脚步,手里提着东西的妇人,会把布包袱攥得更紧些,匆匆往家赶;偶尔有两个熟人碰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轻声说两句就分开,不敢多聊。
最热闹的要数城南的守备军营。张校尉手里的枣木棍子敲得比往日更响,谁要是练刀时慢了半拍,棍子就往那人脚边的石子上敲,震得人小腿麻:“都给我精神点!别偷懒,练不好别说我罚你们,丢了都城的脸,你们担待得起吗?”士兵们的晨跑从十里加到了十五里,背着三十斤的沙袋跑下来,没人敢喊累;箭术训练时,百步外的靶心插满了箭,连最年轻的新兵都咬着牙,非要练到脱力才肯歇;演武台上的口号声比往日响亮了一倍,“护城卫民”四个字喊得震天响,连风吹过营墙的声音,都像是被这股劲气盖过了;军需官还特意检查了每个士兵的盔甲,有划痕的都让人补好,武器也都磨得亮,摆在武器架上整整齐齐。
风卷着几片梧桐叶飘过街角,落在干净的青石板路上,没人去踩。都城里的人不知道这场忙碌的缘由,只隐约听差役们提过“上面要来人”,可骨子里对朝廷的敬畏,让他们不敢多问,只照着吩咐把该做的事做好。有人路过军营时,会停下脚步,远远看一眼训练的士兵,眼里满是赞叹;有人擦招牌时,会跟邻居念叨“咱们都城这阵子,倒比过年还整齐”。
没人知道,这场悄然的变化背后,藏着王家兄妹的焦灼与担当,藏着对一场未知巡查的谨慎,更藏着都城人对安稳日子的期盼。秋风吹过营墙的旗帜,吹过王府的铜铃,也吹过街巷的青石板,把所有的紧张与期待,都揉进了这深秋的规整里。
秋日的风,裹着丝丝寒意,在城门口打旋;卷起老槐树上最后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王家众人的衣袍下摆上。他们已在这儿立了近三个时辰——天刚亮时来的,晨霜还凝在石阶缝里,如今日头早过了正午,晒得地面烫,却没一人敢挪动半分。王砚拢着袖口,指腹反复摩挲着玉带扣上的云纹,目光黏在通往京城的官道尽头,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一下。王子旭站在父亲身侧,脊背挺得像杆枪,靴底碾着脚下的碎叶,却连半点儿声响都不敢弄出来,只偶尔偷偷抬眼,望着远处烟尘起处,手心早沁出了汗。
唯有王子卿,立在队伍末尾,指尖捻着襦裙上绣的兰草纹,目光却没落在官道上。她能察觉出周遭的异样: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城门口,今日竟清静得反常,连挑担卖货的货郎都不见了踪影。“不对劲,”她心里暗忖,“若只是三皇子微服,不必这般阵仗——这肃杀气,倒像……”
念头刚落,远处官道上就腾起一阵烟尘,马蹄声“笃笃”地传过来,初时还轻,渐渐就变得厚重,像无数只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众人齐齐屏住呼吸,只见一队玄色人马顺着官道疾驰而来,为的是二十余人,身着甲胄,骑着黑马各个腰悬佩刀,手持长枪的御林军,中间是一辆宽大的马车——车厢是深枣红色,漆面上描着暗金色的云纹,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车檐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那声音细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肃穆。
马车两侧跟着十余名龙影卫,皆是玄甲束身,甲片摩擦时出细碎的“哗啦”声,他们坐骑的鬃毛梳得一丝不苟,连马蹄铁都擦得能映出人影。这些人行进时步伐分毫不差,气息沉得像压在头顶的乌云,明明没拔剑,却让空气里的寒意陡然重了几分,连风吹过的度都似慢了下来。
“来了。”王砚低声道,往前迈了半步,腰杆弯得更低,官帽上的玉带都快垂到胸口。王子旭也跟着上前,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
车队行至城门口停下,为的侍卫们先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没带起半点尘土,他们恭敬的立在马车旁。马车帘子被缓缓掀开,三皇子肖怀湛弯腰从里面走了出来,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马镫,沾了点路上的尘土,却依旧身姿挺拔。他目光扫过王家众人,没等他们屈膝行礼,就快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王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刺史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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