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大面积的留白,墙上挂着一副看不懂意境的泼墨山水,角落里燃着一炉昂贵的沉香,烟雾直直地升起,在空气中凝成一条不会散开的线。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服务员上菜时,脚底踩在羊毛地毯上都是无声的。
陈念坐在巨大的圆桌边,屁股下的红木椅子硬邦邦的,咯得他骨头疼。
他面前摆着一副精致得过了头的餐具银质的筷子,骨瓷的碗碟,旁边还放着一块迭成天鹅形状的餐巾。
这一切,都和穿着洗得白校服、背着帆布书包的他格格不入。
“把这碗花胶鸡汤喝了。”
林映雪坐在他对面,连菜单都没让陈念看一眼,就自作主张地点了一桌子所谓的“营养餐”。
她没动筷子,只是双手交迭放在桌上,姿态优雅而充满压迫感地看着他,“我听校长说,你最近模拟考成绩不错,但理综还不够稳。高三是用脑的时候,这汤对你有好处。”
陈念看着面前那盅澄黄色的汤,没有动。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林映雪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在批阅一份必须执行的文件,“看看你这副样子,瘦得只有骨头。怎么?宋知微平时舍不得给你吃肉?还是她那个薪水,只够给她自己买名牌包和化妆品?”
又是这种语气。高高在上,对宋知微充满了鄙夷。
陈念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与林映雪如出一辙的凤眼里射出两道寒光。
“她给我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陈念冷冷地顶回去,“而且,这是我的家事,跟林市长您有什么关系?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家事?”
林映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一个刚成年的继子。陈念,你管这叫家?”
她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圆桌,那种洞察人心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陈念脸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昨天在车里,你维护她的样子,可不像是在维护一个长辈。”林映雪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出笃笃的声响,“你喜欢她?”
这四个字,被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像是一把尖刀,直接挑破了陈念心底最隐秘的脓疮。
陈念的瞳孔猛地收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胡说什么!”他拔高了音量,试图用愤怒来掩饰心虚。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映雪并没有被他的愤怒吓退,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残忍的满意神色,“不过,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跟你讨论伦理道德。那种东西,是约束弱者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沿着光滑的桌面推到陈念面前。
“打开看看。”
陈念警惕地看着她,没动。
“怕什么?里面不是炸弹。”林映雪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陈念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过文件袋,打开。
里面是一份全英文的入学申请书,还有几所国外顶尖大学的介绍资料,以及……一份已经拟定好的、巨额的留学基金信托合同。
“只要你签个字,高中毕业后,你可以直接去这几所学校里的任何一所。”林映雪淡淡地说道,“所有的费用,包括你在国外的生活开销、置业、甚至创业资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彻底离开临江,离开宋知微,去过真正的生活。”
“为什么?”
陈念合上文件,抬头看着林映雪,“你为什么要帮我?图书馆建设?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
“因为我看你顺眼。”林映雪放下茶杯,语气傲慢,“也因为我觉得,你这种资质,烂在宋知微手里太可惜了。她能给你什么?”
“陈念,人往高处走。”她站起身,走到陈念身边,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那种重量,像是泰山压顶。
“跟着我,我可以给你宋知微这辈子都给不了你的权力和地位。只要你听话,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的手指在他肩头收紧,指甲透过校服布料掐进肉里,“尤其是对那个女人的念头。”
“够了!”
陈念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翻了椅子,“哐当”一声巨响。
他一把挥开林映雪的手,将那个价值连城的文件袋狠狠摔在地上。
“谁稀罕你的臭钱!”
陈念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逼急了的狼,“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凭什么评判知微姐?”
“她也许没你有钱,没你有权。但在我烧的时候,是她整夜不睡守着我;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是她冲上去跟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