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雨倾盆,她连蓑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带到了村里的祠堂。
男人们不能进祠堂,便规矩地站在檐下躲雨,女人们则在屋里围成一个圈,见她来了忙不迭往两边让。
姚大娘躺在木板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蜡黄的脸。
她赌完钱往回走,路过村东头的小河沟,雨天涨了水一脚没踩稳,栽进去淹死了。
“正好赶上了下雨天,周围都没个人看见她摔下去,不然,唉……”村长走过来,粗粝的手拍了拍她的背:“你有难处跟我说,不要怕张嘴,咱们女人家哪有过不去的坎。”
姚令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拖着木板回了家,她坐在桌前又看见那只盖着竹篾的瓷碗。
掀开一看,里头卧着两个圆溜溜的白鸡蛋,还温乎着。
姚大娘走时说什么来着?
她说:米汤都不爱喝,就你金贵,这鸡蛋总爱吃了吧,赶紧吃等会凉了……
姚令月握着冰凉的鸡蛋,沉沉地叹了口气。
寻死的事先往后放放,眼下总得让姚大娘入土为安。
可她翻遍了整个屋也只摸出一吊铜板,棺材都买不了更别说办白事了。
她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借也没凑够钱。
还是村长李大娘给她指了条路:“去求求村里李寡夫吧,那小爷们心善,手里也宽裕。”
李寡夫去年才嫁过来,先是死了妻主又死了公公,才十九就守了寡,也没留下个一女半男,家里只剩下他和一个干活的小郎。
但他嫁过来时嫁妆还算丰厚,起码比庄稼人好些。
姚令月硬着头皮去了。
李寡夫果然很好说话,二话不说让人取了几吊钱给她。
纸钱一洒,闹哄哄地办完了白事,姚大娘也算入土为安了。
钱姚令月没白借,她替李寡夫家放牛,他自己不好抛头露面,小郎还小每日出去放牛割草也不方便。
姚令月便每日几头牛一块赶,太阳下山了再赶回去,顺便割几篓子草带回来,干点捎带手的活计,相当于半个长工。
李寡夫家。
姚令月正准备敲门,门却先开了。
一张脸从缝里露出来,苍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眉眼细细的透着些秀气。
是李寡夫。
她上回来借钱时双方只隔着帘子说话,让小郎将钱递给她,这还是头回照面。
“你是谁?!”
李寡夫还在守妻孝,白巾子裹着一把细腰,身段漂亮且颇有姿色,总是半夜里被人摸门。
此刻见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外,赶紧缩了回去:“大白天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快走,不然我喊人了!”
小米听到叫声跑了过来,见到姚令月松了口气:“青哥别怕,这是替咱们放牛的姚娘子。”
又对姚令月道:“青哥胆子小,姚娘子你别介意。”
“我,我没看清…”李寡夫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别往心里去,”姚令月摆摆手,规矩地转过身:“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将牛赶回来,牛都已经吃饱了,草我也给你们割好了。”
小米连忙推开院门:“姚娘子快进来,把牛赶进棚里就行。”
二人擦身而过时姚令月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她知道寡夫家的规矩多,得避嫌。
李寡夫却忍不住偷偷抬了眼。
他听村里人说过放牛的姚娘,以为是个粗野貌丑的农妇,怎么却长了这样一张俊俏的脸……
眉目明秀,大方坦荡。
虽然穿着粗衣短褐,却如碧梧翠竹。
李寡夫脸色一红,暗骂自己轻浮,赶紧挪开了视线。
姚令月将牛赶进牛棚就准备回家了,出门时又被小米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