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柯又问:“乌衡有消息吗?别忘了,西戎目前还是大楚的盟友。”
蓝姻:“虽然没有他的消息,但我已经将半生休有解药的消息告诉他了,他必然是去北狄寻找了。”
话音方落,谢柯好笑道:“蓝姻,你还是不够了解乌衡啊,你不会觉得当年时亭死讯传到柳泉关,他为时亭殉情,是因为他把时亭看得比命还重吧?”
难道不是吗?
某段往事突然闯入蓝姻脑海,她至今都觉无比震撼。
谢柯的声音极为不屑:“他这么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当年想死不过是因为时亭死后,他没法在大楚站稳脚跟,更没法回到西戎对抗西戎王,所以还不如死了痛苦,但你看他成为江湖有名的‘玄衣客’,开始有能力谋取天下后,他还想过死吗?”
蓝姻露出一副急躁模样:“大巫,我告诉乌衡半生休解药的事后,他当场就信了,出发也很急切,不是去找北狄解药还能去哪里?我觉得……”
“果然是女人,会信那套情深似海的假话。”谢柯打断蓝姻,“北面的军队失联,乌衡又失踪,这两者本就让我怀疑有埋伏,如今壶口谷门户大开,让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蓝姻目的达成,面上不悦,冷哼一声退后。
这时,探查敌情的沙脊回来了:“并没发现异常,但属下觉得,也许壶口谷里真的没有多少兵马,跟座空城没区别。”
蓝姻的心顿时提起来,但她知道眼下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会露破绽。
“我的确想赢他,跟当初的丁承义和梁季没区别。”
谢柯近乎痴迷地看着壶口谷,脸上傩面弥散着隐隐杀气。
蓝姻袖中的手死死握住匕首,心里盘算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但我毕竟不是那两个蠢货,会自个儿掉进陷阱摔死。”谢柯想到什么,神色陡然严肃,“何况,北面是大可汗亲自带兵,一旦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片刻后,谢柯策马回身,不容置疑地下令:“所有人退后十里,静观其变!”
城墙角楼,北辰看着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后撤的人马,松了口气,道:“还是公子懂谢柯啊,他果然撤了。”
时亭:“还不是时候。”
话还未完,就见谢柯又带着人马折回来了。
时亭:“谢柯多疑,他必定会再亲自试探一番。”
之后,谢柯果真进攻试探。
一开始,有将领提议输多赢少掺杂,让谢柯相信他们的确设下埋伏,从而退兵。
但时亭坚持,必须全力以赴,只准赢,不许输。
在三次进攻失败后,有下属进言谢柯:“大巫,这就是空城计!如果真设下埋伏,怎么会反抗这么激烈,而不是故意输给我们,引我们进城?”
谢柯却是一声冷笑:“说你们是蠢货,还真是蠢货,他时亭会跟别的将领一样,用假输骗你们进去吗?他就是要赢,让你们觉得是空城计无疑,然后将南北两边的北狄势力全引进城,一举迁灭!”
下属恍然道:“还是大巫想得周到。”
谢柯遗憾道:“兵者,诡道也,和时亭这种级别的高手对战,任何事情都不能想得太简单。所谓时不可失,但也得动脑子想想,到底是机遇,还是陷阱。”
一阵铺天盖地的沙尘,谢柯真的撤退了。
北辰松了口气的同时,严桐从城墙下火急火燎跑上来。
“时将军,北面……”
“我知道,北面带兵的是大可汗本人。”时亭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如今大楚内忧外患,西戎虎视眈眈,而谢柯又野心勃勃,他必须亲自带着北狄入局,才能守住自己的大可汗位置,进而夺取中原。”
严桐看到时亭心里有数,安心了些,问:“那我们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继续与蓝姻合作,保证谢柯与北狄军无法取得联系?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哪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时亭:“只要拖到粮草到了就可以,切记不要让蓝姻过度参与,否则以谢柯的敏锐,很容易暴露。”
严桐称是,退下安排。
“公子,该喝药了。”北辰从后面屋里端出药碗,“这次我都放了甘草,不会苦了。”
时亭笑了笑:“我现在尝不出什么味儿了,多放完全是浪费药材。”
北辰没说话,不想戳穿时亭。
明明上次喝药的时候,眉头皱得老高。想想也是,就算味觉不似从前灵敏,那也不是什么一点味儿都尝不到,何况还是这么浓稠的药?
时亭将药一口饮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吩咐:“我就在这休息,你去让大家把城门关了,顺便做好巡查。”
北辰想说城楼上正对冷风口,不如下去好好休息,但经历了宋家镇的事后,自己说话就越发没底气了,何况以前劝时亭都不听,现在必定是更听不进去了。
几番纠结,北辰最终蔫蔫地退下了,城楼上只剩时亭一人。
时亭看着天边的火红落日,呼出口气,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满是冷汗。
壶口谷的将领永远只会看到他镇定从容的一面,但面对大楚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所谓空城计,自古都在于一个字
——赌。
赌人性,赌天时,赌国运。
赌赢了,筹码增多,反守为攻。
赌输了,再无翻身可能。
所以,此计太险,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用。
还好,他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