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沉着脸,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处理”唐雪手上的“伤”,最终从鼻腔里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转身也回了别墅。那背影,带着一种被强行喂了一口不明物体般的……消化不良。
露台上,只剩下顾夫人和唐雪。
顾夫人还在心疼地絮叨着:“……以后离那些带刺的花远点,想看花让园丁打理好了送进来……安玥也是,自己不小心还连累妹妹……雪儿别怕,妈妈给你擦干净,等下再涂点药膏,保证不留疤……”
唐雪僵硬地任由顾夫人摆弄着自己的手,感受着那带着昂贵香水味的真丝手帕在皮肤上擦拭的柔软触感。她看着手背上那点被越擦越淡、最终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痕迹的虫汁,再看看顾夫人眼中那纯粹而浓烈的关切……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那只毛毛虫的汁液一样,黏糊糊、绿油油地糊在了她的心上。荒谬,憋屈,无处泄,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炽热的母爱所烫到的……无措。
她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蔷薇汁,是毛毛虫……”,但看着顾夫人心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认命意味的:“……谢谢妈妈,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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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时间,顾家餐厅。
长条形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精致的骨瓷餐具在晨光下闪耀。佣人安静有序地布着菜,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煎蛋和咖啡的香气。
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顾宏远坐在主位,看着财经报纸,偶尔抬眼扫过餐桌。顾廷琛坐在他左手边,慢条斯理地切着煎蛋,动作优雅,但冷峻的侧脸线条依旧绷紧,显然还在消化早上露台那场“园艺事故”。顾星野顶着一头重新打理过的、更加炫目的银灰色头,坐在顾廷琛对面,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时不时偷瞄唐雪和顾安玥,眼神里充满了“我知道你们有秘密”的八卦光芒。
顾安玥坐在顾夫人右手边,动作优雅地用着早餐,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仿佛早上那场惊心动魄的谈判和露台对峙从未生过。只是她右手手背上,贴着一枚小小的、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创可贴,与她成熟优雅的气质形成一种反差萌,无声地诉说着早上的“英勇事迹”。
唐雪坐在顾安玥对面,位置挨着顾夫人。她换下了那身作战服,穿着一身顾夫人准备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裙,长柔顺地披在肩头。她低垂着眼,安静地用着早餐,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温顺和……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她的左手手背上,同样贴着一枚创可贴——是顾夫人执意要贴上的,印着粉色小兔子图案。那只沾过毛毛虫汁液的手,此刻被柔软的布料和卡通创可贴包裹着,仿佛某种荒诞的封印。
顾夫人坐在两人中间,看看左边手上贴着熊宝宝创可贴的顾安玥,又看看右边手上贴着兔宝宝创可贴的唐雪,脸上洋溢着一种心满意足的、近乎慈祥的光芒。
“看看你们姐妹俩,”顾夫人拿起温热的牛奶壶,亲自给唐雪和顾安玥的杯子里续上牛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连贴个创可贴都这么有默契!一个熊宝宝,一个兔宝宝,多可爱!多般配!”她越看越觉得这“姐妹同款”的创可贴简直是天作之合,象征着失散姐妹重新团聚的深厚情谊。
顾安玥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谢谢妈妈,是您挑的创可贴可爱。”心里却在疯狂吐槽:神特么默契!神特么般配!谁要跟隔壁那个黑手党教母(疑似)用同款卡通创可贴啊!
唐雪则默默地拿起杯子,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试图用奶香驱散脑海里残留的毛毛虫汁液的诡异触感和气味。那粉色兔宝宝创可贴贴在手背上,感觉比沾了虫汁还让她不自在。
“就是嘛!”顾夫人完全没接收到两个女儿内心的弹幕,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以后你们姐妹俩要多亲近!安玥,你多带妹妹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环境。雪儿,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你姐姐!你看你们早上一起弄弄花花草草,多好!虽然不小心受了点小伤,但这叫什么?这叫……对!‘共同经历’!感情就是在这些小事里培养起来的!”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理论无比正确,看向姐妹俩的眼神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顾安玥:“……”她感觉盘子里的煎蛋都快被自己用叉子戳成蛋泥了。还一起弄花花草草?再来一次“共同经历”,她怕自己心脏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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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她低头看着餐盘里被切得极其标准、大小均匀的煎蛋块(完全是肌肉记忆下精准控制的结果),默默地将一块送入口中,机械地咀嚼着。感情?她跟顾安玥之间,现在大概只剩下互相捏着对方把柄的、极其脆弱的“塑料姐妹情”?
“噗!”对面的顾星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打破了餐桌上的微妙气氛。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早上他抓拍到的、露台上顾安玥“温柔”看向树荫方向(唐雪藏身处)的照片。角度抓得极好,晨光勾勒着顾安玥温婉的侧脸,眼神“专注”而“温柔”,背景是郁郁葱葱的花园,充满了“姐妹情深”的氛围感。
“妈,你看!我就说吧!安玥姐和唐雪姐感情好着呢!”顾星野得意洋洋地展示着照片,“这张拍得多有感觉!我都想拿去做新歌封面了!名字就叫……《双生花》?或者《豪门姐妹情》?”
顾安玥看着那张照片,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照片里她那眼神,哪里是看妹妹?分明是在看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她强忍着把顾星野手机抢过来格式化的冲动,脸上挤出一个无比“核善”的微笑:“星野,删掉。”
“删掉干嘛?多好看!”顾星野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还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说,删掉。”顾安玥的声音依旧温软,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属于商业女王的冰冷威压。
顾星野打了个寒颤,对上自家二姐那“温柔”得能杀人的眼神,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妙,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掉进牛奶杯里。“……哦,删,这就删。”他小声嘟囔着,手指在屏幕上不情不愿地划拉着。
唐雪冷眼看着这一幕,目光扫过顾星野的手机屏幕,又瞥了一眼顾安玥手背上那个碍眼的小熊创可贴。她不动声色地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藏在桌下的左手,手腕内侧那片薄如蝉翼的合金刃片,在指尖极其轻微地翻转了一下,折射出一丝冰冷的寒光。
删照片?太慢了。
她需要更彻底、更隐秘的解决方案。
早餐在一种各怀鬼胎的“温馨”氛围中终于结束。
顾安玥借口要处理画廊的邮件,第一个起身离开餐厅,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她需要立刻去书房,确认“夜莺”对唐雪背景的深度挖掘进展!早上露台的“意外”和唐雪那身装扮,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唐雪也在顾夫人慈爱的目光中,温顺地表示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回到自己那间布置温馨的房间,关上厚重的房门。唐雪脸上那温顺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和凝重。她走到书桌前,打开那台崭新的、顾夫人为她准备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瞬间亮起,却不是常见的操作系统界面,而是一个极其简洁、只有命令行输入框的黑色窗口。
她输入一串冗长而复杂的密钥。
【连接:深网节点‘幽影回廊’】
【身份认证:渡鸦(最高权限)】
【指令:目标‘磐石’,建立安全信道。】
【指令:目标‘壁垒’,启动‘静默者’协议,扫描顾宅所有无线设备,重点标记顾星野移动终端(设备特征码:xx:xx:xx:xx:xx:xx),植入‘记忆碎片’程序(版本),任务:选择性清除今晨ooo-oo时段所有影像及关联数据。执行模式:深度覆盖。优先级:最高。】
【指令:目标‘渡鸦’,‘深潜者’协议进展报告?关于‘鸢尾花’(顾安玥)深层关联信息,特别是‘星寰科技’及‘海东青项目’核心专利评估,即刻提交。优先级:最高。】
命令出,黑色的命令行窗口里,代表不同指令状态的加密字符如同瀑布般飞滚动。唐雪靠在椅背上,眼神冰冷地看着屏幕。顾星野手机里的照片?很快,它们就会变成一堆无法恢复的乱码。而顾安玥的秘密……她倒要看看,这个“温婉姐姐”的伪装之下,到底藏着多大的商业帝国。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自己左手手背上那枚粉色的兔宝宝创可贴。那幼稚的图案像是对她的一种无声嘲讽。
她伸出手指,带着一丝嫌弃,想要撕掉它。指尖触碰到创可贴边缘柔软的无纺布,动作却微微一顿。
脑海中,莫名闪过顾夫人早上捧着她的手,心疼地擦拭“叶绿素”时那温暖而真切的触感,还有那絮絮叨叨的关切……
唐雪的手指停在创可贴边缘,最终,只是轻轻地、极其别扭地……将那枚兔宝宝创可贴的边缘,又按紧了一些。然后,她迅移开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滚动的加密字符上。
仿佛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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