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却没笑,她擦擦手,慢吞吞地说:“厂里要我做鞋?”
“对啊,您只管做,别管卖。咱分工明细,一天做十来双,月底结账。您这手艺,保准赚得稳。”
“那鞋谁穿?”
“还能谁穿?当然是顾客啊,厂子统一出货。”
沈若棠“哦”了一声,淡淡地抬眼:“厂子认识这些顾客?”
那人被问愣了下,“这……不认识啊,咱走销量嘛,卖出去就行。”
“那就算了。”
“啊?”
“我这鞋,不是给谁都能穿的。我做的是人脚,不是流水线。”
人群一静。
那人笑不出来,讪讪道:“沈嫂子,您这是老思想,现在都讲机械化、讲批量。”
沈若棠把鞋底在桌上“啪”地一拍,灰尘一抖,
“机器能缝线,但缝不了心。
鞋要穿得久,线要有温度。
你要我跟着你们跑批,三天鞋不成鞋,三月人不成人。”
那人被她噎得脸色涨红,忙陪笑:“您这人可真轴。”
“轴点没坏。
轴的能走远,滑的走不稳。”
赵茹安忙出来打圆场,“叔,您别往心里去,我妈嘴硬,其实她这人心直。”
那人干笑两声,挠挠头,“行行,那就不打扰您干活了。”
他走后,赵茹安小声嘀咕:“妈,要真给厂子供货也没坏处,钱稳当。”
沈若棠抿嘴笑,“稳是稳,人得歪。
那鞋出了厂,穿坏了谁担?
别人认的是厂标,不认我沈若棠。
到时候出点岔子,还得说我手艺掉价。”
“那您图啥?”
“图明白。赚的少点不要紧,心干净点就值。”
赵茹安一时说不出话。
摊前又来了人,喊着要鞋。
她连忙笑着迎上去,手脚麻利,跟着母亲学的语气也硬气不少。
日头往下落,街上的风带着鞋底的香味。
有人边穿边夸,“沈嫂子的鞋就是实在,脚底贴着热!”
沈若棠抬头笑,“线紧了,心也热。”
人群散去,她收摊,把最后一双鞋放进布袋。
赵茹安边帮忙边问:“妈,您以后真不打算扩大?”
沈若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摊子再大也得有人看。
人要是一忙把良心丢了,那买卖迟早塌。”
街上卖菜的都早早收摊,只有沈若棠的火盆还亮着。
她那摊子如今是整条街的活招牌——人来人往都要看一眼。
可这两天,摊前的脚步稀了。
赵茹安一早出去打探,回来气得脸通红。
“妈!街口那家新开的鞋铺,你知道是谁开的不?”
“谁?”
“外地来的,一个年轻女人,穿得花,嘴比糖还甜。她的鞋子都在门口摆着,亮皮面的、彩线的,一双比一双花。价还比咱便宜两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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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棠缝鞋的手没停,“便宜两毛,底是不是薄?”
“薄厚谁管啊,人家就冲那亮样子去的。早上我看见王彩霞都买了,说穿上像城里货。”
沈若棠轻轻一笑,“货不怕新,怕空。”
赵茹安心里憋气,“那女人还嘴贼,说‘老式布鞋早该淘汰’,‘现在谁还穿那老年代的鞋’,您听听,这不明摆着踩您?”
沈若棠把针往鞋底上一扎,手指一拧,线头打了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