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眶里的水汽却像关不住的阀门,模糊了视野,也模糊了思路。这时,一直安静写作业的同桌佘佳怡,悄悄用胳膊肘极轻微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一张叠得方方正正、带着淡淡香味的纸巾,被轻轻推到了叶晓月的手边。
佘佳怡侧过身,把脑袋贴近叶晓月的耳朵,声音轻得像怕惊扰最细微的尘埃:“晓月,”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确保无人注意,才用更低的气声继续说,“其实……练千雪当初突然跟付佳星和好,是因为付佳星偷偷塞给了她一张纸条。”
叶晓月擦拭眼泪的动作骤然停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上次练千雪跟我闲聊的时候,没忍住,把那张纸条给我看了一眼,”佘佳怡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嘴唇的翕动,“上面写着:‘练练,对不起,军训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很多,现自己身边走得近的朋友好像越来越少,石瑛瑛之前就劝过我,我不听,现在……我真有点后悔了……每次看到你身边围着那么多好朋友,谢琳、安逸、佳怡、高珊珊,还有丁洋她们……大家都那么喜欢你,我就觉得……好羡慕你啊。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闺蜜,闺蜜的位置永远给你保留,只有你一个人有。’”
佘佳怡说完最后一句,停顿了一下,才用近乎耳语的气声补上最关键的一句:“那张纸条上,提了好多人,安慰她,羡慕她朋友多……唯独没提到你。”
“唯独没提你。”
这六个字,像六片极薄的、淬了毒的冰刃,顺着佘佳怡的低语,精准无比地滑进叶晓月的耳中,一路割开皮肉,直直刺进最深的心底。
瞬间,刚才那翻涌的委屈还没平息,就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冻结成了更沉重、更坚硬的冰坨。
原来付佳星在道歉、在倾诉孤独和羡慕时,能清晰地罗列出练千雪身边那么多亲近的名字,却唯独遗忘了她叶晓月——这个从小学就认识,曾经形影不离,以为会是永远好朋友的人!
原来练千雪看过这样一张纸条,知道付佳星在表达悔意时对自己只字未提……却还能坐在她身边,语重心长地劝她“各退一步”?!
叶晓月攥紧了手里那张柔软的纸巾,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几乎要将纸团捏碎。
刚刚勉强止住的眼泪再次失控地涌出,大颗大颗,砸在冰凉的金属笔杆上,沿着笔身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
这一次,她没有再抬手去擦。
就在这巨大的、冰冷的委屈和绝望快要将她淹没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猛地开始扭曲、旋转!惨白的日光灯骤然变得刺目灼眼,耳边沙沙的写字声、压抑的咳嗽、翻书的窸窣……所有声音都模糊、拉长、变形,最终混成一片令人晕眩的、持续不断的嗡嗡鸣响!
紧接着,她像是挣脱了某种沉重的束缚,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而温暖的景象。
床头柜上的小台灯还亮着,洒下一圈柔和昏黄的暖光,恰好笼罩在桌角那本摊开的《物理竞赛真题集》上。
书页停在页,一道复杂的电路图旁边,还压着她写到一半的草稿纸,上面是潦草的公式和推导。窗外是深夜浓重的墨色,偶尔有晚归的汽车驶过,车灯的光束短暂地扫过窗帘,在布面上投下快移动的光斑和长长的影子褶皱。
叶晓月撑着麻的手臂坐直身体,揉了揉酸涩胀、眼角还带着湿意的眼睛,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胳膊底下压着的真题集扉页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难以抚平的折痕,就像刚才梦里练千雪那些劝慰的话,带着温柔的刀刃,在她心壁上划过,留下了清晰的痛感。
她有些茫然地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冷白的光,清晰地显示着:o:o。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感淤积在胸口。叶晓月站起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的一条缝隙。
楼下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昏黄的光晕在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上铺开一小片朦胧的光域,像极了梦中天启门口那盏在记忆里摇曳的灯。
梦里那些清晰的痛感再一次翻涌上来——练千雪小心翼翼的神情和话语,自己不受控制的眼泪与质问,佘佳怡凑在耳边吐露的秘密,还有付佳星那无数次仓惶躲避、不肯直视她的眼神……
明明都是过去一年甚至更久的事情了。时间像流水,冲淡了记忆的棱角和色彩,让画面变得朦胧。
可是,每一次午夜梦回,那些被冲刷过的石块底下,裸露出的伤口却依旧新鲜,疼痛感分毫不减,清晰得如同刚刚生。
叶晓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微凉的湿意——是梦里没能流尽的泪水,穿越了梦境与现实的界线,沾染在今夜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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