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还妄想去当皇帝呢!
就算是真坐上去了,也迟早被人打下来,不是被武顺帝打下来,就是被南雪国打下来。
她一时间沮丧极了,什么好吃的摆在面前也生不出胃口,只闷闷道:“你不必为了我冒险,我抢不过的。”
她生怕连累了林净水。
放眼整个建业,只有林净水对她这么好,比皇嫂还好,她不愿意让林净水去送死。
“皇上何必自轻?”林净水伸手,轻轻用指腹摸了摸宁月的脸,道:“臣不会死,皇上也不要因臣落泪。”
他话音落下,宁月才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他的指腹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干净,男子手上的温热薄茧贴着她娇嫩的肌理轻轻地擦,语调轻柔道:“就算是抢不到皇位,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抢一抢封地,以后去了封地,也可以当个土霸王。”
宁月本来是有封地的,当初太后让宁月跟林净水一起去北疆赴任,在北疆给宁月选了一块封地,只是后来,这封地在战乱中归成了北齐国的地盘,后来这地方又兜兜转转跟着武顺帝一起回了大晋。
这块封地回是回来了,但是这块封地经过几次洗礼,官员迭代,已经不是宁月的了——现在年号都是武顺了,文康年间的事儿,这一代的官员哪里敢认?
要找,也得去找武顺帝。
但是,要宁月去跟武顺帝求的话,武顺帝不知道要随手给她指到那一处封地上去,武顺帝与宁月算不得是什么熟识人,又横着前仇旧恨,也不一定对宁月有多少体谅,如果给宁月一个特别差的地方怎么办?
或者,人家压根就不给,你又能怎么办?
毕竟真要按身份算,宁月现在都不应该是公主,她最多是个郡主。只是不知为何,武顺帝收拾了朝堂之后,却没有处置前朝女眷的意思,所以烟令颐和宁月才一直不伦不类的在皇宫里待着,若是武顺帝有了清算的心思,她俩都该出宫。
烟令颐出宫好歹还能回到烟府,烟令颐能留在烟家,是她父亲就是烟家的七房,烟家三房没了之后,七房就顶上去了,烟氏威名不倒,烟令颐有背靠的大树,她没有。
宁月去哪儿呢?
她父亲早死了,母后也去了,皇兄被关了,父族这一片完全指望不上了,母族是烟府,但烟府能给她什么?
她身份不好,烟府最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将她带回去养,以后送出去嫁人,若是怕她的身份招人白眼,也可以将她送到山中的寺庙中去养一辈子。
她吃穿不愁是真的,但是别指望烟府为她披荆斩棘,挣来什么体面荣华,她以后想活,就得畏畏缩缩的活。
她相比于亡国公主,已经好了太多。
但林净水不愿意让宁月这样活。
君辱臣死,他该为他的君主厮杀出一条活路,而战争是一条最快的路,他可以踩着无数人的尸体爬到最高。
宁月两眼发酸,一言不发的窝进他的怀抱里。
她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眼泪水儿泡过似得,苦苦的。
林净水亲手拿了一块蜜枣,送到她嘴边,她哭着哭着就张开嘴,自己含进去。
蜜饯填满了她的唇舌,甜甜的味道顺着她的舌尖弥漫,她吸了吸鼻子,蹭了蹭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脖颈说:“你去外面打仗,我留在宫里,去跟宫里的人打打关系,以前你留给我的人,我想办法给他们弄一些官职。”
她目前还勉强挂着一个“公主”的头衔,也能得到一些消息,想尽法子运作运作也有机会。
“等你回来,我们就成婚。”
“我如果能有一个封地,我们就在封地里成婚,如果我们没有封地,我就嫁到林家去,在林家生儿育女。”
不管林净水有没有得到军功,有没有为宁月挣来什么东西,她都决定在这一场战争之后嫁给林净水。
他忠于她,她垂爱他,他们是君臣,是夫妻,是密不可分的伴侣,不管是未来的官途还是婚途,他们都将一起走过。
林净水没有讲话,只是转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宁月微微昂起头,迎着他的下颌往上吻去。
林净水无法反抗,这样的美妙滋味儿要让他沉迷至死。
两人在冬日的小舟上拥吻,宁月微凉的手抚摸过他的脖颈,渐渐向下落去。
林净水的喘息越发粗重,他靠着理智,向后昂了昂头,薄薄的面皮都染了一层红,声线嘶哑的唤她:“皇上——”
他攥紧她的手腕,那些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后只轻颤着,又喊了一次:“皇上。”
那发颤的两个字里,藏着他的迟疑,不安,犹豫,和一点点激动,他何等爱她,爱她的眉眼,爱她的魂魄,爱到她一垂眼,他就浑身发紧。
宁月抓着他的衣襟往下拽,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想好了。”她说:“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去庙里做姑子。”
林净水去打仗,她就在朝堂里努力,林净水不管有没有功绩,她都会嫁给他,林净水要是回不来,这朝堂里也没有她的地方,她努力也白费,不如趁早给自己找个地方安生活着,就不出去乱折腾了。
她被林净水爱过,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去爱别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再取代林净水在她心中的位置,林净水为她搏命,她就愿意一辈子为林净水守身。
她是恩怨分明的好皇帝,会给她的臣子最好的赏赐。
两人在狭窄的小舟内缓缓压下,棉锦与绸缎填满了整个小舟,小案被挤到一旁处去,蜜枣被撞的在油纸包中来来回回的滚,细碎的声音被掩藏在冬日间,埋藏在发鬓里,埋藏在棉衣中,又不受控的翻涌而出。
他们在这里披露身份,在这里定情,在这里紧紧相拥,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又塞到对方的胸膛里,然后带着对方的心和爱,奔赴向远方。
在未来的每一个难熬的夜里,他们都会想到今日,想到他们紧贴着的身体,和含着泪的眼。
死也行,活也行,因为他们是为了对方死,为了对方活,那死与活,就没有那么难熬。
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不一定有,但是他们不怨。
行囊羞涩都无恨,难得少年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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