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残存着沉闷的味道,她一步一步走进窑洞,远远正看见萧云翎在窑洞大堂之内坐着。
宁月进来后,四周人群尽退,窑洞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在这一刻,宁月突然恨她自幼不习武,不能飞扑过去,一刀把他脑袋砍下来,只能规规矩矩站在下首,与萧云翎道:“我已来此,敌军应当兑现承诺,放走城中百姓与败将。”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放,但是她身为鱼肉,也只能外厉内荏的说上这么一句,把一切都寄托在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的身上。
“百姓——”萧云翎坐在案后,微微勾起唇瓣,道:“百姓可以放,败将,朕从不曾说过。”
他当然知道宁月说的败将是谁,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个林净水,想到林净水,萧云翎的脸色便渐渐冷沉。
宁月微微抿起唇瓣。
确实,他只说过要屠戮城中百姓。
败将
“公主与其担心这败将,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宁月问。
“对。”萧云翎咧开一个笑:“公主不想知道,朕要你做什么吗?”
第64章洞房洞房
宁月哪里知道?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想来没什么比死更可怕。
“只要你履行诺言,将满城百姓放了。”宁月说:“我如何都可以。”
宁月自从当了“文康帝”之后,读了很多书,知道了很多历史,也明白了刀锋的尖锐与王朝的压力,在这种战局之下,凭她一个人能换满城的人,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她这一换,换来的价值很高。
有时候吧,把自己卖了不丢人,怕的是把自己卖了个低价,那才丢人。
她能把自己卖出一个高价,值得,回本,她不觉得亏。
人和人之间的博弈,一旦斗到最后,是没有什么廉耻、自尊可谈的,人与人之间只剩下了最原始、赤裸裸的价值,你值钱你就能过好日子,你不值钱,就要被扔到脚底下踩。
这些观念和以前宁月读的“君子自重”、“重规蹈矩”完全不同,这是另一套法则,宁月经历了很多后就琢磨过来了,人性本恶,争抢掠夺才是常态,以前她学的那一套,是下面的、被管束的人被灌输的法则,那些人遵循这些,就会变得听话,顺从,在规则之内乖乖的奉献自己,给上面的人享用。
朝堂上的人奉献自己的聪明才智给皇上,后宅的女人奉献美貌子嗣给夫君,下面的平民奉献衣食住行给长官,一层一层的规则规训每个阶级的人,这些人,拼凑成了一个大晋。
她后之后觉的发现,想要跨越阶层,就不能遵循规则,而是利用规则。
在大晋里时,她可以做公主,做君子,但是在战场,她需要去做赌徒,做疯子。
掌握这一套法则的人,就能管理好下面的人,成为一个好皇帝。不,也不是好皇帝,应该是一个聪明的皇帝。
不要在战场里面做君子,也不要在规则之内做疯子。
而她现在遇到的,是上面的制定规则的人。她理解了两套规则,也明白此刻,当她身处战场的时候,应该去采取那一套。
她是那么聪明的姑娘,虽说还略显青涩,但已经初露锋芒。
只是宁月不懂,为什么是她?
她看向萧云翎。
这人就坐在案后,神色平静的看着她。
萧云翎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冷漠的看不出一点情绪,一双眼目光凉凉的看着人,瞧一眼那个眼珠子就觉得冻的慌,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最差不过是死,她也不怕得罪萧云翎,直接问:“只是,帝君想要我做什么呢?”
她不觉得她有什么价值,能够让南雪国帝君用一整座城的人来换她。
而这时候,萧云翎的眼底里终于凝出了一点笑意。
一个期待已久的东西,终于自己走到了他的手心,他如何能不开怀呢?
“我要什么,公主以前就听过,只是公主忘了。”萧云翎的心情颇为愉悦,他双手轻轻搭叠在膝盖上,道:“公主可以好好想想。”
宁月思虑着、抬头看他。
想了片刻之后,宁月才试探性的问:“你是要娶我吗?”
宁月脸上的狐疑太过明显,明显到她自己都掩盖不下去,萧云翎眼底的笑意更浓些,他说:“朕要娶你。”
“林净水根本配不上你。”萧云翎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走向宁月,步伐沉稳,尾调愉悦的向上扬起,他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远比他更强大,更优秀,你嫁给我,远胜过嫁给他。”
萧云翎对此十分笃定。
他不在乎宁月跟林净水之前相爱过,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所有羁绊,因为只要他出现了,林净水就一定会打败,宁月就一定会爱上他。
优胜劣汰,是这个游戏的规则,强者为王,是这个世界的底色,他就是能理所应当的拥有一切。
他坚定的认为,所有人都是追逐胜者的,没有人愿意跟一个输家打拼,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一个无能的废物。
是,他未必能做到如林净水一样贴心,每日跟在宁月身后伺候宁月,好言好语的哄着宁月玩儿,但是他能让宁月跟他一起共享他的一切。
只要宁月站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会有无数个人冒出来,比林净水更贴心的伺候宁月。
林净水给宁月的,他能给宁月一千个一万个,宁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他笃定,宁月就算是现在不爱他,以后也会爱他。